待琢磨出配比,还要将香料全部捣碎、研磨,而后用炼蜜将碎末糅在一起,搓成香丸。
香丸可爇也可放入香囊中随身佩戴。至此,一方合香才算大抵完成。
“这香是送给哪位旧友的?”
北宫茸茸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出了打从进门就一直想问的问题。
云安低头将书案上的木箧摆放整齐,却没回答。
她不回答的原因并非冷漠无礼,而是……北宫茸茸惊愕地发现,云安冷淡平静的面上突然浮现出一种好似羞赧的神情。
低头摆弄木箧,正是为了掩盖这令她措手不及的羞赧。
北宫茸茸脑海中瞬间出现了猛张飞娇羞垂眸的画面,吓得赶紧换了个问题:“这香有名字吗?”
云安轻轻点头。
“叫什么?”
“凉州夜雪。”
第35章 柔和忍辱(1)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样子……
夏至时节的敦煌城,除了饮酒沐浴之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便是雩祀。
雩祀乃祈雨之祭。
此祭始于商周,至如今天下大乱,虽然诸礼皆废,但设坛祈雨这事在河西的许多地方仍一如既往。
缘何?
乃因河西素来少雨,丰沛的雨水就像绵长的月光一样令人心向往之,故而祈雨便成为每年的一件大事。
往年在酒泉的时候,雩祀都是由月令师主理,凉王亲自拨冗提点。退归敦煌之后,月令师一职已撤去,李谨不乐意弄这种琐碎得要命的事,此责便由李翩承起,五官掾令狐峰随同打理。
今年祈雨的祭坛设在望京门外。
望京门位于罗城东边,出了城门不远便是龙勒水襟带逶迤。此前林娇生一行人抵达敦煌的时候,便是经由此门入城。
今日天气极佳,天空蓝得敞亮,几朵浮云游在前方,白鱼曳尾,水荇流连,依偎着远山青黛,真是情深似海的痛快。
阳光流丽如织金,给祈雨坛前那群乌压压的皂衣人全都披上了一缕金纱。
此刻,小凉公李谨正准备登坛祈雨,凉州君李翩则带领敦煌城大小官吏立于李谨身后。
李谨没穿惯常喜爱的华服锦袍,李翩也脱下了他那层层叠叠的红衫,所有人都换上了皂衣。
祈雨时,莅场之人皆身着皂衣,以示对神祇的尊敬和心意的恳切。
这些皂衣乃以粗布缝制,没有繁复花样和层叠衣摆,且又比较紧身,李翩穿着这衣衫反倒更显出他身姿英拔,颇有些青杨立于黄沙之中的挺傲。
索瑄站在李翩身后不远处,看着李翩玉立于前,不知为何,心下却隐隐有种不安,忍不住双眉紧蹙。
“这衣服太明显了……还是穿得宽大些会比较好。”索瑄暗想。
那边,李谨已经迈步向祭坛走去,谁知走了两步又忽地停下。
他回头看着李翩,面上是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小叔……小叔和我一起上去吧。”
“不合适,主公。”李翩恭敬地答。
听了这话,李谨一张俊脸完全垮了下来,扁着嘴,满脸尽是委屈。
他那张白净的面容上稚气未脱,此刻端出一脸委屈,让人看着就心生怜悯,恐怕任谁都不忍拂了他的意。
“可是这台子太高了,我不敢……小叔,我想让你和我一起。”
也难怪李谨说他不敢,这祭坛乃四方形,高十五尺,方五丈,底座用夯土垒砌,上方以胡杨木搭建,人要沿着阶梯一层层走上去。
祭坛正对着浩浩汤汤的龙勒水。高坛巍峨,水流浩荡,远处平畴无垠,颇有些“万里天地,我立于此”的豪迈。
——可惜李谨哭丧着脸说自己晕水又恐高。
“有五官掾大人陪着主公上去。”
李翩看了一眼跟在李谨身后的五官掾令狐峰,令狐峰回了李翩一张臭脸。
诚如接风宴上氾玟所描述的,出身于敦煌令狐氏的这位五官掾,是个非常倨傲的人,对谁都不假颜色,尤其是对凉州君。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可李谨却还是哼哼唧唧,甚至抬手扯着李翩的袖子,大有你不跟我一起我就不上去了的架势。
全敦煌的官吏,上至郡丞下至书佐,此刻都搁那儿表情古怪地看着李谨。
这人可是他们的主公啊。现在,他们的主公哭丧着脸说自己不敢上台子,这这这……这可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像话。
耳闻得人群里已经开始有窃窃私语之声,李翩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对李谨说:“好,我陪你去。”
一听这话,索瑄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担忧,猛然出声唤道:“明府!”
李翩回头看向索瑄。
索瑄也知自己这反应在其他官员眼中太过唐突,但他仍旧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明府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