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姑臧的时候,他的房内摆满了平日里辛苦收集来的衣冠,各种样式应有尽有——可惜的是,这些收藏后来都被人一把火给烧了。
林瀚嫌他不够阳刚,心想多揍几次也许就好了,谁知揍是揍了,可他就是不阳刚。
没办法,干脆破罐子破摔,随他去了。
待到及冠取表字时,林瀚心道,你不是不喜阳刚嘛,好啊,那我就让你秀气到底!遂一怒之下给他取了“娇生”二字。
娇生就娇生,林娇生觉得这名字也没什么不好。
“一天到晚不成器,丢人现眼!”林瀚真是一看见自己这男生女相的儿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回回见了都要骂两句。
可他又骂不出什么有梗的话,就只会“不成器”“不阳刚”“不成器”“不阳刚”……无他,惟嘴熟尔。
林娇生如今弱冠之年,早已懂得审时度势。倘若父亲要骂自己,那就任由他骂,骂够也就没事了,千万别扯其他。
少时不懂事,有一次还傻乎乎地争辩,说什么“天地分阴阳,阴阳辨男女,无地何来天,无阴何有阳,‘女’之一字怎可成为贬斥之辞”,结果就是结结实实挨了父亲一顿板子。
林瀚深吸口气,正准备在进城之前再把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狠狠教训一顿时,却见几艘船正顺流而来。
他一眼便瞧出,这些船是有来头的。
果然,当先的船只一靠岸,原本立于船头的年轻人便径直向林瀚走来。
“敢问这位可是河西王亲派巡检令林所浩林大人?”
林瀚:“正是。”
那人赶忙行礼:“鄙人乃凉州君僚属,奉凉州君之命,特来接大人渡河。”
一听“凉州君”三个字,林瀚脸上瞬间浮现出得意之色——能让凉州君亲派属官来接,自己可真有面子。
“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林瀚拱手问道。
“鄙人姓氾,单名玟,表字岩出,现领主簿一职,今后还要仰仗巡检令大人多多提挈。”氾玟也是个会做人的,场面话越说越香。
听了这话,林瀚面上得意之色更甚,清了清嗓子又问:“凉州君近来可好?”
“上仰河西王之雄威,又有小凉公之聪敏,更兼林大人拨冗而至,凉州君定会让敦煌城气象一新。”
“哈哈哈哈,氾大人所言甚好啊。”
听着前边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吹捧,林娇生在后边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
凉州君?
呵,那个大烂人。
第3章 于意云何(2) 大烂人的旧情人来了……
林娇生为何腹诽凉州君是个大烂人,这就需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凉州君,姓李名翩字轻盈,出身于陇西李氏。因其受封凉州君,旁人言及他时,有时也唤其为“李凉州”。
李凉州此人……简单来说,如果此刻你手里有一张《河西八卦榜》,他若不在榜首,你就可以直接把那张榜单拿去糊厕所了——因为毫无参考价值。
河西百姓,从陇右到河湟,从张掖到敦煌,每个人都多多少少听过一些关于李凉州的流言蜚语。
后来,有好事之人为其稍加概括,便将民间的风言风语总结成一帖“三缺四罪”。
“三缺”乃缺德,缺爱,缺廉耻。
“四罪”则是僭越罪一,卖主罪二,无能罪三,丑陋罪四。
说他缺德,大概是因为他在河西百姓们口耳相传的闲话中干过许多上不得台面之事。
譬如,听说他嫉妒云将军虽是女儿身却比他厉害,亲手烧了云将军的牙旗。
牙旗乃战场主将所立之旗,不管这仗打到什么程度,将在旗在,旗倒则意味着主将已亡。
对于沙场搏命的将军来说,牙旗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云将军的牙旗竟被凉州君烧了,实在是缺了大德!
说他缺爱,乃因他生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父亲很快续弦,娶了继室进门。据说那继室表面和善,实则是个狠心的,每每打着“我这都是为你好”的名义虐待他。
当年在敦煌城有人见过,天寒地冻下着大雪,他站在城门外一站就是几个时辰。好事之人曾向他家奴仆偷偷打听,原来竟是他继母要他亲眼看看百姓疾苦,故意罚他站在那儿。
还有小道消息说,当年云将军和他曾有过一段,后来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云将军十分豪迈地一脚把他踹了。
至此,他彻底是要亲情没亲情,要爱情没爱情,至于友情……没听说谁和他走得近,那就十有八九也是没的。
总之在感情世界里,他就是个三不沾的可怜虫罢了。
说他缺廉耻,嚯,你要说这个咱可就有得骂了。
咱听旁人说啊,那凉州君着实寡廉鲜耻,极度不要脸,甚至男女通吃,荤素不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