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瑄会在他走后,承起敦煌太守的重担,为护家园而拼力。
——宋浅不再面带冷笑,此人肩上负着长史之责,纵使为了家中所敛钱财,也会将城池看顾好。
——张
弋
元显为安抚民众,日日奔波于城内里闾之间,明显瘦了不少。
——李见书是个老实人,虽无大智大勇,但由他助索瑄,应无后虑。
——令狐峰那孤傲的臭脾气也收敛了许多,城困之后他竟开始愿意与旁人并肩协力。
——氾玟的食案是空的,他去了高昌,至今生死未卜。
——刘骖的食案也是空的,这位脾气很好的将军已先所有人一步,以身殉城。
……
“前日遣使与敌交涉,沮渠青川如何说?”收回环视众人的目光,李翩问索瑄。
索瑄面色泛白,动了动唇却没发出声音,似不忍言。
李翩:“索郡丞,但说无妨。”
“赋税、通衢、供奉这些都跟他说过了,可无论我们许下怎样的好处,沮渠青川就是不肯改主意。他定要……定要明府出城自戕……他说,明府若是不肯当众自戕,他便无法给营中数万儿郎一个交待。”
“可恨至极!那卢水胡分明已是得了天大的便宜,却还要如此逼迫!”索瑄话音刚落,旁边的宋浅立刻愤然骂道。
“小叔,望京门快撑不住了,若是真的水淹敦煌……后果不堪设想……”李见书耷拉着脑袋,丧气地说。
沮渠青川此人狡诈如妖,他利用天时地利之便,以龙勒水来对付敦煌。
望京门外的灌城工事不日掘好,届时便可将汹涌的龙勒水直接引入城内,导致城中洪灾内涝。
大水会淹没地势低洼的罗城,致使大量百姓无家可归,死鼠、死羊、死人的尸体则会顺水漂荡于街巷间,之后就是不可遏制的疫病和巨大的恐慌。
洪水属于天灾,所以这便不是屠城,也就不算他违背誓言——但其手段之狠毒却与屠城不相上下。
李翩深吸一口气,阖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他看向端坐下手处的女将军。
在座所有人之中,他最放心的就是他的云安,最不能放心的亦是他的云安。
“沮渠青川曾在我面前立下绝不屠城的血誓,那份血书我已交由云将军保管。待我走后,若敌军有任何异动,云将军可擎血誓震慑之。”
“末将领命。”云安礼道。
李翩颔首,继续说:“索郡丞,云行之绝非嬖佞,实乃翩之友人。杀沮渠玄山之事,他居功至伟。他依我之计向西逃去,本应迂曲回城,却至今没有出现。待城池倒悬之危解后,还请索郡丞和云将军一起,替我去寻一寻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明府放心。”索瑄闷闷地应道。
他一直不喜欢云行之,觉得那嬖人害得李翩声名受损,实在可恶。然而这次狙杀河西王,云行之却是豁出性命来完成,这让索瑄一时之间心绪复杂。就在前些日子,李翩告知他千佛洞曾发生过的那些灵奇之事,他本就崇佛,知晓真相后再不觉得云行之是奸佞小人。
“令狐大人,刘白驹的头颅目下置于白马塔,待敌兵退后,遣人去悬泉将其尸身寻到,让将军得以全尸入土。”李翩转向令狐峰,继续交待。
“唯。”令狐峰低头应诺,嗓音嘶哑。
“宋长史,宋夫人已于前日故去。她身后本应由翩承丧主之责,行孝子之事,但眼下恐不能够。宋夫人乃长史亲姐,还请长史代翩为其守灵。”
听闻此语,宋浅叹了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李翩仍在上座谆谆说着,又叮咛云安将来若有空闲就替他去声闻寺拜谒竺上座;又嘱咐张元显尽力打探氾玟消息,至少给敦煌氾氏一个交待;又将陇西李氏眼下拥有的田庄、别院、佃客全部交给李见书,吩咐他将这些打理好。
今日赴宴,其实所有人都明白,凉州君并非闲来无事请大家用饭,而是他心里已经拿定主意。
家、国、生、死,简简单单四个字,每一个都沉得能将人压趴下。纵然如何铁骨铮铮不畏死,可在饮下送行酒的时候,仍有倒流的泪呛在喉咙里,让人再说不出话。
在这样沉重的心情下,席间氛围也难免戚戚不宁。众人皆沉默地吃着面前粗陋的食物,李翩不语,斋内便再无人言语。
谁知筵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席面上忽地来了个不速之客。那是一只银色茸毛、碧蓝眼睛的波斯猫。
小猫儿迈着四只脚,大摇大摆从门外走了进来,十分帅气地跃至李翩食案上。孰料一不小心后脚踩空,直接一个仰八叉摔翻在地。
“啊!”
众人齐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