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她话还没说完,面上便挨了宋弈一个耳光。力道之大,打得宋澄合扑倒在地。
“枉费为父从前如此疼你!你却是这样的白眼狼!你都不为咱们这个家想一想?!阿浅是你亲弟弟,你就不能为弟弟做打算?!你、你、废物!”宋弈抬手指着宋澄合,气得牙齿格格打颤。
宋澄合捂着挨了耳光的侧脸,扭过头仍是不甘心地瞪视宋弈:“阿爷,我今日才知,你根本不是疼我!你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你自己!你心知肚明!”
宋弈被宋澄合的话噎了一瞬,紧接着便是吼声震天:“好!好!把火盆抬过来!我今日定要让你明白,这个家是谁说了算!”
站在门边的仆役们得了话,将早就备好的火盆抬过去,放在了柴房中间。
李翩没看懂,眼下并非秋冬时节,这些人在柴房里燃火盆是要干什么?
他还尚在疑惑,怎料下一刻就看到了自打出生以来从没见过的,最恐怖的一幕。
两个仆役将被打得浑身是血的阿克苏拖至火盆前,其中一人将他反剪双臂,另一人则拽起他的头发猛然用力——他们将阿克苏的脸狠狠按进了正烧着的火盆里!
刹那间李翩反应过来,这火盆并非为了取暖,而是刑具。
“啊——!!!”
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炸响耳畔,叫声中是一片血肉模糊。
盆内不只有火炭,还有簇簇燃烧着的火苗。阿克苏的头被按进火盆之后,头发脸面全都烧了起来。他先时已被打断了一条腿,此刻那条断腿在地上痉挛似的“呲呲”摩擦着,而整个头脸被火烧着的剧痛已让他再顾不得那条断掉的腿。
“不要!!不要!!”
宋澄合哭喊着向阿克苏扑过去,她想去救他,可才刚一动就被宋弈死死钳住。
“你不就是瞧上了他那张俊脸吗?为父帮你烧了它。烧了它,看你还喜欢不。”
宋澄合根本没听清宋弈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哭得满脸是泪,一个劲地挣扎着,可她终究是个弱女子,怎么挣都挣不开宋弈铁爪一般的大掌。
不过须臾,阿克苏的头脸皆已烧黑。剧痛下的挣扎让他摆脱了仆役们的钳制,像条快死的狗一样,在地上翻滚扑腾。烧黑的头摩擦过地面,留下大片黑红色印痕,焦枯的头发和满脸烂肉混在一起,一股浓郁的恶臭浮荡于柴房内。
就在阿克苏的头被按进火盆的刹那,窗外的宋蔓合一把将李翩扯进自己怀里,紧紧捂住了孩子的眼睛。
“赫……赫……啊……啊……”
眼睛是被捂住了,耳内却把阿克苏的惨叫声听得更为真切。
哪怕宋蔓合反应迅速,可李翩仍旧看见了——那颗燃烧着的人头,焦黑面颊,烧灼双眼,满脸烂肉。
只有八岁的孩子缩在宋蔓合怀里,浑身打摆子一样打颤。
宋蔓合紧紧搂着李翩,也像是给自己抓住了一块抵御恶寒和恶心的救命板。
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和恸哭从柴房里传出,宋蔓合再也忍不下去。她正要冲进去让父亲住手,忽觉胃中一阵翻江倒海,而肚里怀着的孩子也像是受了刺激一般,狠狠踢着她。
“呕——!”
宋蔓合推开李翩,扑跪在地,直接吐了出来。
她这边呕吐的动静实在太大,惊动了柴房内的宋弈等人。
宋弈奔出一看,见身怀六甲的大女儿跪在地上吐了个昏天黑地,甚至连胆汁都吐出来了,瞬间便被吓一跳,赶忙命人去叫医官。
“阿茉!谁让你来这儿的?!”
宋弈语带埋怨,原想蹲下给宋蔓合顺顺气,却被她一把攥住了手腕。
“放……了……他……”宋蔓合浑身发抖,用了好大力气才说出这三个字。
只听宋弈装模作样叹了口气,道:“阿茉,不是为父要毁他,这是太守大人的主意,阿涟被他勾引……”
“放了他!”宋蔓合突然拔高声音打断了宋弈的话。
她喉中呛血,双眼翻白,满面皆惨气,却仍旧挣扎着说:“……放了他!给他医治,放他走!”
*
阿克苏那张英俊的脸已经彻底被火烧毁,眼睛也被烧瞎,但他的命却被宋蔓合保了下来。
宋蔓合以世子妃的身份和腹中小世子做威胁,迫着宋弈给已被烧成废人的阿克苏医治。
宋弈原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弄死这个胡人以绝后患,可眼下突然挺身而出的大女儿让他没办法再继续下手。
重伤的阿克苏被他商队的弟兄们接走,在宋蔓合的措置下,整个商队离开敦煌去往于阗。
柴房动刑那日过后,宋澄合被宋羿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窖里,足足关了三日。
那三日里,宋澄合经历了从撕心裂肺到心绪麻木,又从心绪麻木到恨得冷静的整个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