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却蓦地不说话了。
黑暗中他们根本看不清彼此,可身体挨得那么近,近到几乎能感觉出对方异常的心跳。
几个呼吸之后,李翩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疑惑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云安在措辞,来之前她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将一切都告诉李翩,包括她跟胡绥儿把心换回来了,包括她还是像从前那样喜欢他,然后跟他浅浅道个歉,再然后就是逼婚。
想得很大胆,甚至有一种由正转邪的兴奋。谁知此刻真的站在他面前,竟莫名怯了。
沙场浴血都不怯的女将军,却在心上人面前犯了怯——也就只有“爱”这种讨厌的东西,会让人变得如此磕绊。
就在云安斟三酌四半天没想好究竟该先说哪句的时候,忽觉耳畔有个温热之物贴了过来。
这回换成云安僵在原地,因为她一下子便意识到,贴过来的是李翩的唇。
柔软唇瓣微微翕张,呼吸舐在耳畔,只听他轻声说:“云姐姐,收了我的帛鱼,今生今世都是我的人。”
刹那间,云安只觉鼻子酸透,眼眶也一下子就红透了——这是当年他们两人躲在横槊将军府的小屋子里说过的情话。
少年郎说出这些情话的时候,还不懂“今生今世”是个多么沉重的词。
可是现在,他懂了,她也懂了。
幸只幸李轻盈和云常宁心有灵犀,刚才还想着把一切全给他撂了,其实不用她撂,他已然全部猜出。
“你回来了,常宁。”
“我回来了。”
云安语带哽咽,大梦方醒一般,觉得压在胸口数年的大石头此刻终于挪开。
在无边的黑暗里,李翩颤抖着将云安拥入怀中。
抱住她的瞬间,身体深处轰地烧起一把久违的燥焰,烧得他浑身焦灼难安。
他一手环过云安腰身,一手沿着她的身体往颈侧摸去,谁知手指刚抚到鬓边却吓了一跳:“头发呢?”
“断了。”云安把头埋在李翩肩窝处,轻声答道。
李翩的语气立刻便染上惊忧:“怎么弄成这样?”
“没什么,不过就是与过去做了个了断。你放心,从今往后,我只会更好。”
话虽如此说,可她还是哭了。
已经许多年没哭过的铁娘子,此刻任凭泪水夺眶而出。她哭得越来越凶,浑身发抖,就好似这一生的大雨要在今夜尽数落完。
李翩低头吻在云安眼睛上,泪水打湿了他的呼吸,也让他双眸湿透。他的唇随着泪珠一起滑落,最终泊在她簌簌发抖的唇边。
在这沉闷压抑的甬道里,一切感觉和情绪都被黑暗放大,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体贴得太近,甚至能感受到胸部的起伏和指尖的战栗。
李翩箍着云安的腰,猛然转身,瞬间便和她换了位置——现在变成女土匪被君子大人按在了墙上。
柔软勾结,温热纠缠,他们吻得痴痴烈烈。
“李轻盈……我好想你。”痴吻间隙,云安喘息着说。
“我知道。”
“你不嫌我了?”
“从来不嫌。”
“我想和你在一起。”
“好。”
“一辈子吗?”
“一辈子。”
第122章 爱河为润(2) 这是一场寒碜的战时婚……
“今日谁都不许做扫兴事,说丧气话。甭管城外如何喊打喊杀,咱们今日定要让新妇高高兴兴嫁人。”
从卯时起就开始忙碌的徐小娘子,此刻挽着袖子叉着腰,把林娇生、北宫茸茸、毌丘怜和马兰花全部数落了一顿。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可眼前这都是些什么人啊!简直一个赛一个的不顶用!
林娇生拿着打新婿的棍子耍,不小心给了自己当头一棒;
北宫茸茸兴奋地跑进跑出,结果把厅堂里好好一只瓷瓶撞得稀碎;
毌丘怜给新妇梳头,硬是梳成一头鸡窝;
马兰花活儿干得挺好,却一直嘎嘎嘎嘎个不停,吵得人一个头变两个大。
——徐小娘子快被他们气死了。
没奈何,她只得把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全薅过来再三再四叮嘱:“定要做好些,黄昏一到新郎君就来迎亲了。咱们都是新妇娘家人,万万不可丢人现眼!快去准备!”
众人“呼啦”一下散了,各自跑去继续帮倒忙。
*
这场战时的婚事,一切都不符合礼制,甚至已落至寒碜地步。
不仅完全没有纳采纳吉诸事,且在这闭锁的敦煌城内,新妇竟然连一个娘家人都找不到——她既无爷娘,也无大父大母,至于旁的亲戚,硬要掰扯的话也就只有林娇生之父林瀚了。
是以,在究竟由谁做新妇娘家人这事上,诸人展开了一场叽哩哇啦的争论,最终获胜者是林娇生、北宫茸茸和娘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