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天就偏偏倒了血霉,遇到一群吃饱撑着的纨绔。平日里欺辱两只脚的同类也就算了,现在连这么小一只四只脚都不放过。
就在北宫茸茸无计可施的时候,林娇生从天而降。
公子身骑白马……来挨揍了。
受了伤的猫儿看到一个陌生的两只脚竟然愿意为自己挨这么一顿胖揍,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原本应该对他有所防备,可她却莫名地觉得这人身上有种很熟悉的感觉,这份熟悉感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于是乎,她翘着尾巴就跟人回家了。
北宫茸茸第一次在林娇生面前化出人身的时候,原本还担心林娇生会被吓到。谁知林娇生非但没受到惊吓,反而显出巨大的惊喜。
他高兴地在屋子里跑了三个圈儿,之后又高兴地翻出他书箧里那些志怪奇谭,指着其中都快被他翻烂了的内容给北宫茸茸看。
——不敢相信,捡妖怪这种好事居然落到我头上了?!
林娇生美滋滋地想。
紧接着他从院子里捡来一根小棍棍,指着茸茸,道:“现在我数一二三,数到三,你就变。”
“一、二、三,变!”
北宫茸茸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林娇生,毫无反应。
“一、二、三,变!”
北宫茸茸还是毫无反应。
“你怎不变呢?”
“我饿。”
她其实就是懒,但她懒的脸不红心不跳,甚至还十分理直气壮。
林娇生这没出息的,一听茸茸说饿,赶紧扔了小棍棍去给她弄吃的。
不过嘛,高兴归高兴,高兴过后林娇生仍是交待茸茸,不可随意化出人身,不然大家都会有麻烦。
北宫茸茸一直牢记林娇生的嘱咐,是以,林家人都以为林娇生在外面捡了只猫儿,林茂和林蒙对他的鄙夷也愈发严重。
“女人才养猫。”林蒙呸了一口。
“我看他也没比女人好多少。”林茂翻了个白眼。
“猫儿可真好看,能给我养一养吗?”徐小娘子问林娇生。
“不能。”林娇生很干脆地拒绝了。
*
金夫人自从生病之后就搬去了偏院,她的精神一直时好时坏,许多时候她也知道自己惹人厌,遂干脆天长日久闭门不出,离旁人远远的。
后来林娇生为了方便照顾阿娘,也搬去了金夫人那个偏院。他那间房的东边恰好缀着个耳房,捡到茸茸之后便将耳房收拾出来专门给茸茸住。
对此,林家人更是嗤之以鼻。
“父亲,一只野猫还要单独有间居室,阿蔚未免太不像话了。”林茂没放过这个机会,跑去找林瀚告状。
“一天到晚不成器,不成器!”林瀚气得吹胡子瞪眼。
“阿蔚如此不长进,请父亲允许我和大兄去把那野东西抓来溺死!”林蒙提议。
林瀚略作思忖,捏着自己的胡子道:“别闹得太难看,给外人瞧了说闲话。”
“请父亲放心。”林蒙一脸谄笑。
得了林瀚的应允,林蒙便开始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捉了林娇生的猫儿拎出去溺死。
林家这三个儿子里,要数林娇生的书读得最好。前些日子他焚膏继晷挑灯夜读,终于顺利通过了经义之试,进入国子学舍,之后便开始了早出晚归的求学生活——卯时离家去学舍,直到过了未时才回来。
这日,林蒙瞅准机会,林娇生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拎着个布袋溜进偏院准备套猫。
这院子很少有外人进来,只因大家私底下都说金夫人是个疯妇,谁也不想跟这些疯妇、毒妇沾边儿。甚至林茂每次来问安的时候也只是站在母亲房门外,随意问两句之后转身就溜,仿佛多待一秒就会让他也染上疯病似的。
此刻时辰尚早,金夫人仍在她房内休息,伺候的婢女也躲到一边打瞌睡去了,整个偏院静悄悄的。
林蒙放轻脚步走到耳房门口,抖搂出布袋,正准备推门时却蓦地顿住了脚步——房里有人唱歌!是个女人的声音!
晨光熹微,庭院安静,隔着一道门,歌声清晰地传入耳中。
林蒙放弃了推门,蹑手蹑脚躲在窗下向屋内看去,这一看,霎时间被惊得目瞪口呆。
房内的锦榻上跪坐着一个银发碧眼的胡姬,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模样,娇滴滴的少女正一边摆弄手中帛鱼一边唱着歌儿:
“三千敦煌夜,九万大雪天。
请殓君子骨,葬去群峰前。”
林蒙悄悄离开窗畔,再顾不得套猫的事,邀功似的三步并作两步跑去将此事告知给大兄林茂。
“什么?!阿蔚房里有个女人?!”林茂听了这话亦是吃惊。
“是我亲眼所见!还是个胡女,容貌好极了!”
听林蒙这样说,林茂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