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八爷如今有狐仙襄助,未必不能成大事。
再者,纵观所有阿哥,要么像暴君,要么像昏君,要么庸庸碌碌,除了八爷,哪一个也不值得赤心追随。
男人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有浩然之气,怎可因畏惧生死,便悖逆本心,苟且附庸本不认可之人?若能轰轰烈烈,活出风骨价值,死亦何惧?
他反复思量了几天,终于狠下心决定彻底抹除嘉慧,去八贝勒府投诚。
但玛尔珲终究还是心软胆子小,劝了他一句:兹事体大,不如先请示八爷?
大婚后第九天是新娘子的回门日,按礼,皇子需得携新娘子回娘家,但玛尔珲和吴尔占根本等不到那一天,匆匆找了个夜晚悄然造访八贝勒府。
大婚当日胤禩已对玛尔珲发过火,此时无论心中如何不满,也该用怀柔之策。
他将忐忑不安的两位妻舅扶起来,春风和煦地说:“当日我便说过,我与安亲王府休戚与共、唇齿相依,已成不争之实。两位舅舅先前未能觉悟,对我有所隐瞒,虽是出于好意,亦是在拿性命和前途冒险。如今幡然醒悟,实为明智之举,我亦十分欣慰。”
顿了顿,他转头望向烛火,神色庄重又满含期许地说道:“实不相瞒,八福晋,哦,就是你们见过的仙人,业已向我透露未来三百年风云,我不仅对大清的未来、自己失败的原因了如指掌,亦深知两位舅舅胸有丘壑、身负大才,若得施展,成就绝不输于乃父。纵我只是一团风中摇曳的烛火,本不该与日月争辉,承蒙舅舅们不离不弃、鼎力扶持,而今更有上天垂怜神明庇佑,面对这风云际会,怎能不希冀大展宏图,将满腔抱负尽情施展,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留名青史、福泽后世?”
玛尔珲和吴尔占莫不热血沸腾,齐声附和,力表忠心。
玛尔珲暗自盘算,若将来八爷登大宝,安亲王府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光有姻亲之名不成,必须得再嫁个女儿过来。三格格年纪虽合适,终究掺和过替嫁,又无城府,只能远嫁蒙古避祸。看来得从侄女中选一个,选谁呢……
吴尔占趁机询问该如何处置嘉慧。
胤禩终究不是冷血无情之人。他给嘉慧开了一扇生门。
腊月二十九,年关将近,四九城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街头巷尾满是浓浓的年味儿,百姓们都忙着辞旧迎新。就在这一片繁华喧闹下,一辆灰蒙蒙的马车悄悄驶出安亲王府,经永定门一路南下,日夜兼程,最终抵达江宁,悄然驶入曹府。
二月初,曹府忽然广发喜帖,为江南织造曹寅的侄子,十八岁的铜办司库郎曹軒娶妻。
曹寅无子,向来将曹軒当作亲生儿子一般疼爱,这场婚礼办得格外盛大,轰动了整个江宁城。
曹轩生得仪表堂堂、风流倜傥,年纪轻轻就在官场崭露头角,前途不可限量。当地的世家大族无不觊觎这位青年才俊,争着要将自家女儿许配给他。此前,坊间还曾传言他和杭州织造李煦的女儿自幼订下了娃娃亲,此次却不见杭州方面来人,于是,江宁百姓都十分好奇新娘究竟出自谁家。
众人一路尾随着迎亲队伍,惊见新郎官在区区五品营缮郎赵野的家门前下了马。
是的,赵家贫寒,这栋宅子在江宁这地界,甚至不配称府。
全场一片哗然。
京城里,胤禩看着曹家密信,不禁有些失神,喃喃自语道:赵氏佳慧,怎的改了这么一个名字……
非要用jiahui二字,莫不是舍不得曾经的身份?
他嘴角噙着一抹讽刺的笑,将密信放在烛火上引燃。
郭络罗嘉慧也好,赵佳慧也罢,如今嫁作曹家妇,你注定嫁不成雍正了。你最好盼着这世上不会再有雍正皇帝,不然,他登基不久就会抄了你们曹家。
尽管曹轩对嘉慧百般呵护,一心想嫁雍正的嘉慧却从不把他放在眼里,更不让他近身,每次见面,或苦口婆心,或声色俱厉,只为催促他设法调动到京城,许诺凭自己的人脉,可以保他在京城平步青云。
曹轩又不傻,知道她被送出京改名换姓,便是被家族抛弃了,哪敢听她摆布,与安亲王府作对。时间久了,对她渐渐意兴阑珊,又忌惮她的身份和脾气不敢纳妾,只能夜夜宿在花柳巷中。不出三年,便得脏病没了,膝下连一儿半女也不曾留下,家产几乎都被收回曹家公账,留给嘉慧的寥寥无几。
嘉慧大受打击,追悔莫及。
至康熙四十三年秋,胤禩随康熙南巡,至江宁驻跸曹家。克夫的嘉慧因身份不吉,被迁居于年久失修的阁楼上。
她痴痴地望着满园的篦头仪仗,回想着当年皇家迎亲队伍到安亲王府接亲的盛景,正想着自己现在遭遇的一切,是不是当初拒绝与命定夫君携手共患难的报应,忽然看到被自己狠心舍弃的八皇子,正与她眼中那“神圣威严”的狐妖手牵着手,于黄昏的夕阳下漫步赏花,两人恩爱缠绵、如胶似漆的样子,宛如一对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眷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