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起面前酒杯,仰头豪饮一杯,双目炯炯有神地凝视着胤禩,急切问道:“你打算抓誰?”
胤禩目光如炬,干脆果决地答道:“四川布政使阿吉!”
老四双眸放光,精神为之一振。
誰不知道,阿吉是太子的人!老八真汉子也!先打了直郡王,又要殺太子的人,这是何等的英勇无畏,不屈不挠,正直果敢!大清要是多几个像他这样会做事、敢作为的肱骨,何愁不能雄踞四海、称霸世界!
不过转瞬,老四又微微皱起眉,略作沉吟后,推心置腹地开口道:“为何非得是他?需知阿吉身份不一般,他是舒尔哈齐一脉的红带子覺罗,亦是太子太傅索额图的外孙女婿,实
打实算太子心腹。自上次皇父命礼部将太子的拜褥撤出奉先殿后,太子的威信已然受损,朝中大臣们多有浮躁之气。若此时殺他的心腹,恐怕会让人误以为皇父对太子不满,不利于朝局稳定。此事怕没那么容易操办。”
胤禩不会告诉他,因为阿吉欺男霸女,把他们训练成操控各级官員的工具,简直就是大清朝的祝京!
“正因他是红带子觉罗,是太子的心腹,杀他才有足够的威慑!至于能不能办成……”胤禩往前一凑,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態,“若是皇父自己动了杀念呢?”
老四也往前一凑,好奇道:“怎么个说法?”
两人几乎脸贴脸,声音极低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阿吉近日送了几个娈童给二哥,就藏在玉镜湖旁边的戏园子里。”胤禩大方地将自己掌握的机密信息透露出来。
康熙对太子喜好男风一直有所耳闻,且极为反感厌恶,只是没有抓到现行。
老四第一想法是,这等隐秘的消息,粘竿侍卫怎得没探的?老八何时在京城布了这么多探子?
胤禩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微微一笑道:“四哥是不是好奇我这消息的来路?实不相瞒,自我决意立阿吉为典型那一刻起,便暗中派人紧紧盯着他府上的人,这几个娈童恰恰是他管家亲自安置的。没成想这阿吉也是命数该絕,这么快就把把柄送到我手中。你说,倘若皇父知道阿吉把二哥往邪路上引,且在四川广罗美人帮太子笼络朝臣,杀他不杀?”
老四眼中寒意一闪,冷哼一声,斩钉截铁地回道:“腰斩或凌迟,必选其一。”
“只是,我已上过折子,力主斩杀阿吉,而你也曾主张严惩涉事官员,由你我将此事捅到皇父面前,难免显得别有用心,反倒坏了大事。四哥以为,消息递给誰最合适?”
老四沾了沾杯中酒,毫不迟疑地在桌上笔走龙蛇,写下一个大字。
“好字!”老八先是一赞,接着伸手轻轻一抹,语气极为坚定地说:“咱哥俩想到一起去了。”
老四给他斟满酒,举杯道:“与八弟谋事就是痛快!但有一日,你我能如张良、萧何那般,一左一右尽心辅佐明君,成就一番大业,那可真是天下第一等的美事!”
胤禩:呵呵,你个屠弟狂魔在这儿忽悠谁呢。
之前胤禩刻意疏远老四全然出于恐惧。一是看到他难免胆寒,二是怕交往越多,无意中得罪他越多——他这个人睚眦必報,记仇的本领便是十个郭绵加起来也望尘莫及,几十年的陈芝麻烂谷子,都会成为他打击報複的理由,一点儿都不怕世人嘲笑的。三么,也担心他再次打入‘八爺党’内部,将来一锅端,来个血腥大清洗。
如今被迫和他亲近,心思要比之前细致千百倍,但求把针鼻儿大小的嫌隙都填满。
胤禩揣摩着他的心思,又主动交代了大婚那日晾着迎亲队伍,专程去安亲王府的原因——当然也是半真半假。
“当日弟弟听闻安王府竟收留了一只所谓“報恩白狐”,深知此事干系重大,一旦被心怀叵测之人肆意歪曲,必然会掀起驚涛骇浪,将我卷入万劫不複之地,不得不在礼成之前去问个明白。
问过瑪尔珲后方知,救助白狐是真,‘狐妖现世’却属无中生有、恶意编造,当日在场的揆叙、鄂伦岱等人皆可为证。
我心中明了,此事背后必有人造谣传谣,想置我于死地。至少,也要让我疲于应付,无暇细究户部假账。我心中感到一阵后怕,走出房门见到四哥的那一刻,忽然想起四哥对我说过,‘只要咱们兄弟守望相助,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心里一下踏实了。害我者不可见,但我不是踽踽独行,我背后有四哥啊。”
老四听了这话,感到自己被全心全意地信任、依赖,心里别提多满足。
细细一想,狐妖谣言传开时,确实是在他承办此差事的要紧关头,那时最终的处置条陈还未经南书房盖章,有些官员消息不灵通,狗急跳墙想在他的婚事上做文章,是极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