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们拿到了赔偿款,这钱其实足够他们再回县城买房居住,但男的无心工作,也不想搬家,成天酗酒,脾气也变得极坏,动不动就打老婆。女的只能默默承受,毫无反抗之力。
“镇里、村里一直想着解决他们的问题,各种能让他们享受的福利都加上了,妇联也时不时过来看看,害怕家暴把人打死。旁边的邻居遇上打得厉害时,也会跑来劝架,就这么将就过活。他家那个儿子在外面从来也不回家,相当于断了关系,总之……很头疼。”
章弥真道:“女的没想过离婚或者自己独自过活吗?”
“看那个样子,她很难有这种想法。她有一种负罪感,据说,女的一直偏爱儿子,对女儿比较冷落,男的则相反。所以男的每次就会以此为借口殴打她,搞得那女的形成了一种惯性的内疚心理,觉得自己对不起女儿,对不起丈夫,她得赎罪。妇联不是没尝试过劝说她离婚独自生活,她自己不肯,试着把她和男的隔绝开来,她还会自己跑回去。谁也强迫不了她。”秦梓需道。
章弥真哑口无言。
秦梓需安慰她:“家家都有难念的经,我们能做的其实真的不多,个人命运个人承担。你也别想太多了,至少村委和妇联对这家的情况有数,该怎么做,交给本地的人来处理吧。”
“嗯,抱歉,我……冲动了。”章弥真道歉道。
“你没有错。”秦梓需很坚定地回应道。
她转身往回走,章弥真连忙跟上她。
这个小插曲过后,一行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很沉闷。吉克带着他们继续跑山,又走了好几户人家,最终都以无果收场。
唯一的收获是,一位养羊的老妪认出了画像上的赵蕾,但她不知道赵蕾叫什么名字,只叫她“阿嫫”,这是彝语里对女性长者的尊称,引申为“女老师”。
她说她从前放羊时,时常会在坡子上见到“阿嫫”上山,“阿嫫”是青竹坳中学的支教老师,不爱说话,喜欢在半山腰的石亭里写写画画。
但问她知不知道“阿嫫”是谁,后来去哪儿了,她却一问三不知,看来只是偶尔打声招呼的关系程度。
这位养羊的老妪正是昨日秦梓需在宾馆北窗看到的那位山坡上的赶羊人。
由此,她们至少可以确认赵蕾确实是曾经生活在这个镇子上,确实是镇上青竹坳中学的老师。这无疑给受挫了一天的几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中午,他们在一家镇子上的小餐馆吃饭,这是一家黔菜馆子,昭通西北与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接壤,东南临近贵州毕节和六盘水,因而这里的食俗、语言与云南其他地区反而有些不大一样,更亲近贵州和四川。
他们点了几道菜,要了米饭来吃。出差在外,难得能吃一顿稍微正经的饭。小馆子炒菜的手艺居然还不赖,味道很香,就是对于东南沿海来的几人来说,还是有点辣了。
章弥真和耿剑秋之间明显很疏离,一张四方桌,她是既不愿意跟耿剑秋坐侧面,也不远坐对面,最后直接和秦梓需挤在了一起,离他老远。
秦梓需真是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她也并不想当什么和事佬,干脆就放任自流了。
耿剑秋显然也不大好过,只是他又放不下脸面、身段向章弥真道歉,就这么杠上了。
疙疙瘩瘩吃完了饭,一行人没急着再去跑,而是回到了派出所,先与小宋汇合,了解下查了一上午有没有什么结果。
没想到小宋这里真的有大突破,他查到了青竹坳中学2005届初三毕业生的名单,这届初三生应该是赵蕾带的最后一届学生了。
他联系上了这里面一位女学生,和对方还加了微信,将赵蕾的画像给对方看。对方还真就一眼认出来了:
【这是我们当年的语文和历史老师杨老师,带了我们三年呢。】
小宋连忙追问:【你知不知道她全名?】
【杨莲,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这个名字。】
小宋还追问了一下:【当年你们毕业后,镇子上有没有张贴过她的画像?】
【没有啊,印象中从来没见过她的画像,她怎么了?】
后面小宋没明确回答,只说警方在做人口普查,了解情况,感谢配合。
小宋为了确认不是她认错了,还连续问了另外三个人,这三个人都认出画像上的人是杨莲,因此她的身份应该确定无疑了。
“当年镇子上居然没有张贴过画像吗?”秦梓需挠头。
“各地协查之间出现了问题,太正常了,尤其是这还是偏远地区,信息传递过程中出现偏差,都是有可能的。”耿剑秋道。
“哼,积案就是这么出现的。”章弥真冷哼了一声,她看不惯耿剑秋这种为工作不力辩护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