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辈面前说话还是要注意一点。”
黎雅柔抿唇,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心想这么多年她不都这样吗,随后又反骨上身,破罐子破摔:“爸,我知道您一直都不喜欢我,我和庄綦廷离婚您应该高兴才是,反正您如果要逼我对他低头,不如打死我好了。”
“………………”
庄绍璋搁下茶杯,绕是内敛稳重了一辈子,也被黎雅柔气的瞪眼:“都是三个孩子的母親了,净会胡说八道!我何时说过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能讓你进庄家的门?当年我向你父亲下了十三亿的聘礼,其他三房儿媳,哪个比的上你。”
黎雅柔不吱声了,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模样瞧着倒是委屈。
庄绍璋沉沉叹气。他怎么会不喜欢黎雅柔?他看着黎雅柔从十九岁的天真少女蜕变成如今表面尚算优雅的贵妇人,庄家女主人这个担子,她居然做的很好,从未出过差池,这简直是出乎他的意料,也讓他欣慰,感慨。
他起身走到一旁的黄花梨木柜,从抽屉里取出几份文件,“小丫头,别说我偏心儿子。这些年,我哪次偏心他了?”
黎雅柔半信半疑地拿过文件,在看清楚上面的英文后,她愣住,指尖微颤起来,她不可思議地看向庄绍璋:“这是离婚判令?”
盖了港府法院红章和日期,这便是港岛的“离婚证”。
“既然你打定主意不愿和綦廷过了,爸爸就成全你。”
“爸爸……”
黎雅柔怔忪,这张她曾心心念念,满怀期待,盼了几个月的判令就握在手里,不真实的感觉如浪潮扑面而来。
她和庄綦廷真的离婚了?彻底离婚了?这场二十多年的婚姻,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画上了句号?
黎雅柔忽然打了个寒颤,一反常态地无措起来。
她这一生,庄綦廷留下了过于浓墨重彩的一笔,几乎占据了她整个人生,如今她和这个男人解除了婚姻关系,她仿佛历经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全息模拟游戏,如今游戏代码突然坍塌,女主角逃离二次元,回到了现实世界。
庄绍璋:“綦廷那臭小子用婚前协议要挟你是过分了,这点我会教育他。你离婚了也能享受庄家儿媳的一切待遇,家族信托里属于你的那份不变,你家婆心疼你,许诺每个月从她的账户上额外划给你八百万,你喜欢靠海的房子,浅水湾和赤柱的三套房产仍旧归你,还有你生下铭仔时,綦廷送你的两栋楼,也是你的。这样安排可好?”
黎雅柔怀疑自己听错了,“爸,您这胳膊肘往外拐………”
庄绍璋真是要被儿媳这张嘴气死,他严肃地拍了下茶案,“你也当了我几十年的女儿,在你眼里,我就如此偏心眼?什么胳膊肘往外拐,你听听像话吗!”
黎雅柔默默垂下脑袋,心中回荡着暖流,庄家的所有人都对她很好,家公家婆,妯娌小叔,还有那群小崽子们,她如明镜。
庄綦廷也对她好。
她知道。
“谢谢爸,还有妈妈。是我……太任性了。”她轻柔地说,手指牢牢抓着那份判令,仍旧有些颤抖。
“你也知道任性。我若是不允你这桩事,你俩怕是要闹得庄家鸡飛狗跳,让全港岛都来看笑话!”
黎雅柔脸有些红。
“你们离婚的消息,盛徽集团不会发布任何正式公告,也不会有任何回应,所有庄家成员在公共场合都会对此事缄口不言,以后的家族活动,你愿不愿意参加,看你自己,你想不想公开也随便你,总之庄家不会有任何回应。你清楚我的意思吗?”
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黎雅柔点头,饮尽最后一杯茶,她起身,準备向庄绍璋告辞。
“小柔,若是綦廷换一种方式和你相处,你还愿意和他继续吗?”
黎雅柔一时很靜,目光缓缓投向落地窗外,小院中流水潺潺,大团大团的粉紫色绣球花开遍,这种品种叫无尽夏。
花团绵延不尽,凋零过后会重新生长,会继续开,开满整个夏季。而港岛是没有冬天的。
“爸,他这人呐………”黎雅柔眼角垂落,无奈地笑了,这抹笑容五味陈杂,甜酸苦辣爱恨贪痴皆混在一起,熬成了让她解不开的滋味。
“算了。他要是真变了,说不定会把我吓死。走啦,爸,下次带阿衍他们几个来陪您和妈妈吃饭。”
黎雅柔整理纷乱的心绪,揉了揉脸颊,明眸再度飛扬起来,她昂首推开茶室门,步伐轻松地走出去。
走廊靜谧,幔纱浮动,铺满了午后暖阳。
黎雅柔的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声音清脆,纤细的影随她晃动,刚拐出走廊,她余光瞥见一道深黑长影,脚步猛地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