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点声震耳,也不知道梁启峰58岁的身体受不受得住。
反正他,受不住。
烟灰掸在玻璃酒瓶,些许落进棕黄液体。
悬浮其上,昏昏沉沉坠落。
“去,唱首歌。”
右手朝前一送,旁侧女人起身离开。
《纸飞机》轻扬的曲调,解救他双耳。
却贯入他脑海,流荡出与庄雪依有关的往昔甜蜜。
直至她未露面的那天。
一点一滴、细枝末节重新拼凑。
才惊觉,她除了起初的热烈;往后总是淡淡的。
笑容,时常只浮于表面。
飘忽目光,偶尔深情温柔,却又注视得太深。
好像透过他眼睛,在看另一个人。
他扬起手机,对着屏幕左右端详自己。
没一处像秦宇恒。
难道只是因为他们关系匪浅的缘故?
她原本以为接受他就能时常见到秦宇恒?
所以她面对他告白时错愕?听到他求婚时犹豫?
所以她越久一天,便越不高兴一天、越忽视他一天?
直到她终于见到秦宇恒,她无法再回避自己的心意?
他原来连替身都算不上?
那天究竟为什么要去见秦宇恒?
悔意,心间涌起,蔓延开。
他脑中有无数个念头,如流星一颗一颗划过。
看不清,更抓不住。
杂乱思绪皱皱巴巴,团成解不开的结。
他怀疑自己的脑袋出了毛病,才会迷茫到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举杯一饮而尽,酒精麻痹之下,反而有种清醒的感觉。
可这一瞬间里,完整出现的画面却是毕业典礼上,她送给秦宇恒那枝粉色绒花。
上面还带着甜香,她喜欢的草莓味融在他们都喜欢的青柠味里。
她为什么对秦宇恒那么用心?
她为什么不能送给他?
她为什么偏偏喜欢别人?
理智的弦几近崩裂,时晏感觉自己快疯了。
他嫉妒她过去生活中的人,恨他不是那个人,恨他就在那个人身边、一步之遥。
更恨不能回到那一刻,不能抢走那枝花,不能拥有她青春年少时最炙热的目光和爱意。
“晏少,晏少!”
焦急呼喊,在感受到身体剧烈的晃动之后,才传入耳中。
时晏猛然清醒,急促呼出一口气,后知后觉自己憋了许久的气。
“小时总……今天状态不行啊?”左侧响起梁启峰的声音。
无神双眼自右侧女人脸上挪开,转向左侧。
时晏缓慢回神,眉眼挑起,笑道:“梁叔见笑。”
“我去吹个风。”
他带上手机离开。
明知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还是忍不住又给她发消息。
删删改改,最后只留下:刚刚发现我醒着也开始憋气,怎么办?
她应该会回吧?
他站在天台上走来走去,左思右想。
不管怎样,她在这件事上的确对他上心。
如果现在不呢?
新的念头冒出来,寒风直入心底。
像凌迟的刀,对他处以极刑。
不会的,她不会的。
她最善良,最温柔,不会不管他的。
濒临死亡之际,他坚定信念。
打起十二分精神,回楼下包间。
九成的场面话,包装一成的正经话。
到最后,他变成一个扬声器,播出一长串录好的音——
此前用得最见成效,也最不知所云。
但没关系,梁启峰满意。
他笔尖一划,奚妍收走文件,肖强带人进来。
时晏倚靠沙发,低垂眉眼,弯若月牙。
“二侄,”梁启峰拍他肩膀,“叔也不是倚老卖老的人,你先!”
他侧头笑,转眸朝前,一阵眩晕感袭来。
定了定神,记忆里那几个懵懂女孩的脸如雾般拨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排身材曼妙的女郎。
好像,没什么例外。
时晏起身,瞥见
其中一个瑟缩了下。
上前握住她肩膀,迈步挥手。
回酒店套房,他面朝落地窗点烟。
神色寂寂,叫人难寻悲喜好恶。
“衣服脱了。”他说。
玻璃窗上反射落地灯一点亮光,也显露身后女孩迟疑片刻后的动作。
时晏撇开眼,齿间咬着烟,面朝左侧。
奚妍从里面走出来,背对他站在女孩身前,语笑嫣然:“小妹妹,你太瘦了,不是时总喜欢的类型。”
“那,那我走了?”女孩问。
“嗯,拜拜。”
大门合上,奚妍到他身旁打趣:“这么久,还能看走眼?”
时晏但笑不语,到沙发坐下,举杯独酌。
“今天怎么了?”她跟到沙发,隔半人距离坐下。
他摇头,沉默喝酒,一杯接一杯。
到灌不下时,手握酒杯向后靠去。
半晌,嗓音沉闷:“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