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他身边的人,无论私下如何,至少面上都对她毕恭毕敬。
“还行吧。”
眼微垂,心里空落落的。如同游荡在故宫的百年孤魂,她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怎么说得那么勉强啊?”
“只是……”欲言又止,她翻个身,措辞委婉,“有些方面不太好。”
柳婷儿挑眉坏笑:“不会是那方面吧?”
嘴角抽了抽,庄雪依摇头:“三观方面。”
“正常!多沟通嘛!”
目光飘向顶上奶白色的漆,庄雪依记起那晚他提前离开生日派对,陪她坐在幻影后排,送她回学校。
车走远后,眼泪再也止不住,断了线的珠子般大颗大颗落下。
海城五月的夜,星辰暗淡。混沌夜空如一张巨大的网,裹着咸苦的风张牙舞爪扑下来。
她蹲在校门旁隐蔽的角落,哭自己懦弱没勇气。
泪几乎快流干的时候,听见渐促的脚步声。
不知何故,他回来了。
在她跟前蹲下,扶起她的动作轻柔小心。神色焦灼,声音里满是紧张的情绪:“依依,哭什么?”
尚未筑起的心墙轰然倒塌。
她捂着发红的眼,声泪俱下,不管不顾说出心里话:“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傻瓜。”
他牵落她的手,手背仔细拭去她脸上的泪痕,语气不急不缓:“我对你好不好还不清楚吗?不喜欢你,隔这么老远找你、送你?我就那么闲?”
话说得有理有据,打消她心头大半的疑虑。只是意外听到的话,仍像一根刺,牢牢扎在心里。
她躲开身,背隔着压扁的老花图案抵在石柱上,瞪圆一双红通通的狐狸眼睨着他。
“刚刚你以为我没醒,跟他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不合时宜地笑起来,眼眸弯成月牙。伸手揉揉她的脸,靠近一步,弯身与她目光持平,“吹牛嘛。不然让他们知道我第一次表白,竟然把人吓蒙,岂不是很没面子?”
想到之前在舞蹈房,因为她迟迟没有给出一句回应,他自觉唐突、尴尬找借口离开的样子,庄雪依忍不住笑了。
他轻叹了声,搂过她抱在怀里,认错的态度很诚恳,“怪我。以后保证不胡说八道。”
那是他们的第二次沟通,也是这么多年以来的最后一次。
因为很快,庄雪依发现:堵住悠悠众口,对他而言,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照片,可以伪造。话术,可以统一。实时定位,多的是人帮他共享。
只要她问,他就能拿出一大堆证据,把黑变成白。
在糊弄她这件事上,他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却唯独不会做任何改变。
“沟通……”庄雪依轻呼一口气,“试过。没什么用。”
“那谈起来多费劲啊!”
她耸耸肩,没有说话。
“平白无故找罪受,趁早拜拜得了……男人满地跑,下一个最乖!”
“是吧。”庄雪依笑着附和了声。
……
关掉衣帽间的灯,背靠门旁墙壁,单脚而立。
楼上楼下,陷入死一般的暗夜。微风吹不动厚重的窗帘,屡次三番,只卷起低哑沉闷的声响。
手机响起提示音,亮光尽数照在她脸上。
一瞬间,犹如骇人的鬼魅,浮出惨白的墙面。
季诚和只回应她的第二条消息:干嘛?
庄雪依:他招兼职建模吗?我有两年多的工作经验
季诚和:你最近一直没上班?
为免他抓狂,庄雪依赶紧否认,才继续发:空余时间多,找点事情做
季诚和:行,你等我消息
回复一个比心的表情,庄雪依熄掉手机屏。待眼睛完全适应黑暗,朝楼梯走去。
刚下几级台阶,收到他的新消息:我妈前几天和舅妈通过电话
脚步渐缓,借着手机的微光下楼。
不多时,等到他正在输入的内容:听说你小姨准备离婚
庄雪依:哦?
季诚和:你哦什么?
庄雪依:挺好的
对面再没回应,庄雪依收起手机。
一抬头,看见过道的小窗,月影错错。
白纱窗帘随风轻拂。簌簌声,好像混在桂花香里,一同吹来。
怔怔站了许久,她径直向前,推开射箭场的门。
再出来时,外面灯光大亮,刺得她下意识抬胳膊遮挡。
“七七,换暖光。”他的声音,随脚步声渐近:“还以为你睡了。”
“快了。”
适应光线的第一时间,她踏上台阶,身子偏了下,刚好错开他伸来的手。
时晏稍稍一愣,几步追上前,握住她肩膀问:“怎么了?”
庄雪依抬眸,端详他的脸。
精致眉眼微蹙,眼中急切如翻腾的江水,多得都快要溢出来。花瓣似的唇轻抿,唇峰微微凸起,仿佛已经整装待发,随时能够吐出一长篇动人的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