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烈掌声中下台,一眼望见杨老师。凝重神情,在他展开笑颜那一刻,得以舒缓。
时晏快步赶过去,内心激动无以言表,紧紧握住他的手便不松开。
目光饱含一切。
杨老师未曾提及从前,向周围同事自豪的轮番介绍他。乐呵好一会,赶回教室上课去。
时晏凝望着老师背影,又想起庄雪依。有她,才有他挣脱枷锁、重拾初心。
下午空闲,照例购置许多礼物,不嫌累的背回苏城。
八点出高铁站,手机在口袋铃声大作。时晏腾出一只手,有些惊奇的接听:“陈师傅?”
“哎呀庄先生!”陈刚欣喜万分:“你大海捞针的人,我终于找到了!”
第64章
沙漠地带待久了,乍一回到都市里,气候倒还让庄雪依感到些许不适应。
尤其在海城这座岛屿城市,一年四季都如夏日一般温潮。
晚风习习,揉杂海水湿腻的气息吹扫鼻尖,惬意得不似在人间。
不可辩驳,艰苦岁月中走来,对幸福的感受的确会变得更为深刻。
从前挨过两季春夏才习惯的环境,此时竟也变得宜人宜居。
车等在转角路口的红绿灯前,远远便听见一中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卡农治愈系的钢琴旋律里,柔和女声在提醒——
“亲爱的同学们,放学时间到。夜深露重,回家途中请注意安全,再见……”
再见。庄雪依莫名想起,离开榕城那一晚,在电话里向时晏告别。
当初是怎样的痛心、遗憾、决绝……随这些年匆匆流逝的时光、生活给予的历练,早已在风中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在无人区,亲历枪林弹雨。朝不保夕的时候,什么爱恨纠葛,不过是庸人自扰。
趁还活着,相爱相拥。
——这是晏初母亲庄婉霖被流弹重伤、不治身亡以前,留给她最后八个字。
当时庄雪依并未往心里去。
直到半月后,晏初父亲晏泽光也在她眼前倒下。那一刻,好像庄婉霖灵魂归来,附在她身上;又好像是她,错把晏泽光看成时晏。
痛哭声中,心口的刺瞬间被拔除干净。
——趁还活着,相爱相拥。
她终于足够怯懦,怯懦到重新有勇气,不顾一切再爱下去。
“到咯。”出租车停在正门口,陈刚是双份的喜悦,扭头看向她:“263,要发票吗?”
“不用。”扫码支付,庄雪依下车。陈刚快一步,帮她拿出后备箱中的行李。
“谢谢。”她接过,转身拖行几步,停下。
凉风裹着丝丝缕缕热气,迎面扑来。莘莘学子朝着她方向,相对而出。涌动的人流之间,庄雪依抬眸凝望高悬的四字牌匾。
密密麻麻回忆,交错铺陈眼前。她想起和时文悦翻墙而入,无意得知那家以她命名的影视公司,收到一句斟酌许久的想念。也想起,在一中、临他毕业那一学年,小心追视又珍藏的、见他的每一眼。
思念涌上心头,庄雪依拿出手机,又放下。
已过十一点,明天再联系也不晚。
挪步向前,这才注意到大门旁、花坛上方拉起的红色横幅。上面两行白色宋体字,写着——
“君子如珩,青云万里”
“热烈欢迎2016届优秀毕业生时晏重回母校!”
鼻子些微发酸,一时热泪盈眶。
她平缓激动的情绪,红唇飘扬,高兴的笑起来。心里,又如针扎似的难受。
外人眼中,他是浪子回头,一念上岸。
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本心从未有变。
庄婉霖之所以临终之际还在试图劝庄雪依,是因为她曾在美游学,受朋友蒙骗
误入豪门游轮。
年仅十四岁的她,险些成为他人生意场上的一枚筹码。
是时晏,不计后果带她,和其余几个未成年女孩下船。
当她意外得知庄雪依和时晏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怀着无限感激成为庄雪依的朋友。职责之外,不顾一切的保护她心中的恩人家属。
直至,生命最后一刻。
如果她九泉之下,知道她的孩子有时晏照顾,应该也能放心吧。
思及此,动荡心绪,稍得纾解。
“嗨……”几个眉目含笑的少年过来搭讪。
庄雪依失笑拒绝。一波送走,又来一波。
她不再停留,朝附近的独栋别墅而去。
没走几步,陆续出校门的男生女生们突然变得异常兴奋,互相推搡的望向她身后,口中低呼着——
“时学长怎么又回来了?!”
头皮发麻,惊愕的感觉顺沿脊椎,流向躯体四肢。她有一瞬间的晕眩,脚下仿佛连接大地,久久固在原地。
朦胧夜色下,保安室旁那棵巨大的凤凰树繁茂如盖,三月里尚未开花。翠绿叶子仿佛从枝头落下,每秒五厘米的速度,距离却被拉得无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