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妈妈!”庄雪依并不知道,却说得确切无疑:“去的都是高技术人才,吃喝住用不愁的!”
“是啊,现在不比以前。”庄建晖在旁边附和:“别太担心。”
顾风禾狠瞪他一眼,不解气,又捶去一拳。
几天后,时晏和陆景琛都在。
饭桌上,一切如常。更或者是,不正常久了,便也显得正常。庄雪依趁两人去厨房剥山竹,留下两封信在各自的座位上。
最后回头看一眼他背影,闪过一丝的不舍,头也不回的离开。
夏夜燥热的风,不似海城凉爽,还裹挟咸苦的涩意。
院里聒噪的蝉鸣,铺就无形的毯,迎她踏上征程。
藏青越野一声轰鸣,碾过石砖,擦落树梢枝叶,疾驰而去。
陆景琛抬眸,心莫名一空。时晏也好似听见什么动静,看向玻璃门外。
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掀开左右门,冲出去。
偌大客厅里,空无一人。
白色信封安静落在棕木餐椅,风未吹动分毫。
却好似化作无数晶莹的雪花,融化在心里,刻下入骨的凉意。
咫尺之远,谁也不敢再迈进一步。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又似乎变得格外漫长。
好像过去一个世纪那么久远。可墙上的分针,却明明只挪动一格。
时晏先有动作。上前一步,俯身拿起信封。拆开只看了一眼,泪如泉涌。脚下一个趔趄,瘫坐在冰凉的瓷砖上。
寒意自掌心,一路蔓延,冰冻五脏六腑。胸口仿佛被利箭射入,细微裂缝,迅速扩张,将他整个人碎裂开。
“她说什么?”陆景琛的声音在颤抖。
时晏大口呼吸着,无法回答他一个字。踉踉跄跄站起来,像漂浮在海上,又似飘荡在云里。
他跌跌撞撞向门外去,泪水模糊视线,碰到墙壁被撞倒。又站起来,摸摸索索如同走在暗无天日的夜里。唇齿紧合,没发出一声。
陆景琛却仿佛,听见玻璃破碎般的声响。抬手捂住胸口,跌坐在椅子上。
慢慢伸出手,头晕目眩,又快速缩回。平复片刻,指尖一点一点、一厘一厘触及。缓缓捻起,反而急切起来。
打开一瞬,他只觉头重脚轻,侧身滑落。肌肤之上,强烈的麻木感如搁浅的船,停留在外。
他应该是一个瘫痪的人,失去知觉。嘴张开,却像一个哑巴,呜呜哇哇苦叫着。
指尖捏在信上,捏在她娟秀字迹外的空白处。浑身如在接受电疗,细密的刺激是极细的针,一下一下源源不断。
表皮以外的组织,好似一层薄透的膜,抵挡不住伤害。非人的折磨尽数落进心里,令他痛不欲生,悔之晚矣。
很久很久,陆景琛终于哭出声来,捶地怒喊着。脑海中过往一幕幕,如车窗外斑驳的景,一步步倒退。
到水雾弥漫的瀑布前,她回眸扬起的笑脸。回忆如一本陈旧的红色厚壳书,重重闭合,被用力丢进书柜最上层的角落里。
哭声渐渐停歇,化作压抑的抽泣。他满面泪痕,红肿的双眼再次看向手中的信。
短短三行——
我为我年少口不择言、轻易许下的无法兑现的承诺,离开你。
我为此向你道歉。
有朝一日若重逢,愿你找回最初的自己。
第59章
“我应该离开你。”
“我应该离开你。”
“我应该离开你。”
……
行站坐卧,在家,或在公司里。庄雪依写在书信结尾那一句,如一行始终悬浮头顶的烙印,直至刻入心底。
无数个失眠睡不着的夜里,时晏依赖药物入睡。灵魂却不得安歇,时而回到从前光辉岁月、回到她信中提到的那些场景,每一次回头,皆是错过;时而回到醉生梦死那几年,一抬眸对上她眼中日久弥新的失望,一次,又一次。
每每梦中惊醒,他无法、也不敢再睡下。
总会出家门,走一条街道的距离,鬼魅般徘徊在她家院门外的梅林。等天亮以后,跟上晨跑的庄建晖。一直跑到他休息为止,时晏会过去打听庄雪依的消息。
起初庄建晖还应他的话。直到某次撞见顾风禾,被她知道庄建晖隐瞒的事情,场面极不愉快。
此后,无论他说什么,庄建晖连一记眼神都不再给;而顾风禾,对他拳脚相向几次便也恢复原本的作息。只偶尔遇见时,不分时间场合,少不得要冷嘲热讽几句。
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秋去春来,转眼又到庄雪依的生日。
FLY11正式上线,时晏将启动画面设定为小巷女孩看来的剪影。下方没带上从前两排英文,只留“生日快乐”四个字。也没再那么高调的包下各大商场显示屏,去热烈的表达爱意。
他想,如果她真能看见,或许只会给她心理上造成更大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