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闹的人群中倏然变得安静,所有人都好像同时倒抽了一口气一样,然后人挤人、脚踩脚地从中间给时诩让出了一条小道。
一个小兵指着角落里的景聆道:“将军,那个姑娘找你。”
景聆勾绞着手指,立体的五官在火光的映照下明暗分明,她看着眼前的人影一点点靠近自己,内心愈发紧张。
当二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景聆察觉到了时诩如炬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
“时子定……”景聆看着他粉唇微启。
“你怎么在这里?”时诩瞪圆了眼睛,话中带满了怒意,他大步走近景聆,眉眼中显露出的情绪却跟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同。
景聆揣摩不透他到底是不是在生气,只感觉后颈处一紧,自己竟被时诩单手拧了起来,手里的红薯也滚落下去。
“时子定,你……”景聆睁大了眼睛,满脸惊恐地看着时诩紧绷地侧脸,可时诩却突然转过头来,用眼神警示着自己。
景聆抿唇吞咽,任由着时诩把自己拉拽出去。
屋外还下着大雨,珠帘般的雨线从屋檐上噼里啪啦地坠落,山风湿冷,景聆一出门就感到了砭骨的寒意。
时诩把景聆扔进了台基的角落里,背后靠着掉了红漆的木栏杆,景聆抿着嘴鼻腔中抽了几口冷气,双手交叠在前抱紧了肩膀。
时诩居高临下地看着景聆,少女的脸被冻得惨白,鼻头微微发红。
时诩磨着唇,无可奈何地呼出两口热气,他闭了闭眼,道:“冷吗?”
景聆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点着头。
“冷你来干什么,待在家里不好吗?”时诩气出了怒音,一边说着一边指向盛安的方向,“离这里五里有驿站,我让荣英送你过去。”
景聆闻言一惊,连忙两步跨向前抓住了时诩的手臂:“不行,我不能回去。”
时诩的唇抿成了一条线,望着景聆的眼中遍布疑云,他不懂景聆到底在坚持什么。
“景聆,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是想趁这个机会逃出盛安吗?”时诩皱着眉看景聆,他苦口婆心道:“我可以帮你,你现在就可以离开,盛安出了事我给你担着,行吗?”
景聆抓着时诩衣服的手越攥越紧,仿佛她抓着的不是时诩,而是一根救命稻草。她张了张嘴,道:“不是,我只是想跟着你们去救净瑶公主。”
时诩看她的目光变得深沉,他不留余地地扯开了景聆的手,冷声道:“那更不行了,净瑶公主的车队被土匪所劫,前路必定凶险,你若出了事,我回去可交不了差。”
“你不用担心。”景聆再次抓住了时诩,她指着时诩腰间的日悬剑道:“到时候你把你的佩剑给我,我能保护好自己的。”
“不行。”时诩连忙捂住了腰间的剑,态度强硬,“这事儿没得商量,你回去吧。”
时诩挣开了景聆的手,转身就要进屋去叫荣英。
景聆见势不妙,她现在什么脸面都能不要,可她必须要去夏州。
景聆心脏一沉,大喊:“时子定!”
时诩遽然停下了脚步。
“侯爷,你让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景聆攥紧了衣摆,话里带着哭腔,话音越来越弱,“求你了。”
时诩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景聆的声音细弱得跟蚊子似的,钻得他心痒痒。
景聆抽了抽鼻子,捏着衣袖抹了把眼泪,抬眼间就看见时诩已经转过身来了。
景聆泪眼朦胧间看见时诩的面容已经有了些许松动,她上前挪了几步,抽泣着道:“侯爷,我想去救我姐姐。”
时诩眉头紧锁,他最看不得姑娘家哭了,更何况眼前的景聆更是把梨花带雨表现得淋漓尽致,他不心软都不行。
“侯爷……”
景聆的手慢慢攀上时诩的肩,抓着他薄薄的衣料软磨硬泡。
时诩被景聆揉着身体发热,即使是站在风口上却感受不到丝毫冷意,他的目光从景聆微红的眼睛上挪开,扭头看向了破败萧索的前庭。
景聆抓着时诩依旧不松手,她不断地观察着时诩的神色,眼里温热的泪珠掉得外面的雨还快。
时诩双臂发僵,从怀中掏出了手帕递给景聆,犹豫着说:“你先把眼泪擦了。”景聆眼泪汪汪地看着时诩,哭得嫣红的小嘴不知不觉间已经撅起,时诩看着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倒生出了异样的情绪。
时诩捏着手帕悬在景聆眼前的手突然动了,他一手托起景聆的头,一手在她脸上抹了起来,只是动作并不温柔,甚至若有若无地朝她小巧精致的脸上加了几股无处可发的狠劲。
景聆眼眶通红,可眼睛却像是永远关不上的闸,滚烫的水渍直往外冒,时诩隔着手帕指尖沾满了景聆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