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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雁(50)

作者:以鹅传鹅 阅读记录

景聆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如狐狸般狡黠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时诩。

时诩仿佛从景聆的目光中看出了什么,眸中锐气消减。

景聆接着说:“当年那场夺嫡之争中,还有交杂着新旧贵族的中立派,其中就包括忠武将军赵璘、舞阳侯夏侯烈、现国子祭酒沈中清以及你的父亲,武安侯时取。不过除了你父亲外,这些人也都在建升帝元年之后选择了属于自己的阵营,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件事就发生在嶆城之战后,你说巧不巧?”

时诩与景聆相视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慌乱,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手逐渐攥紧了桌上的筷子,他的心脏疯狂跳动着,就像是一层笼罩在他身体之外的盔甲即将被人捅破一般,他陷入了恐慌。

“你到底想说什么?”时诩的每一个字眼几乎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落得集重的字头仿佛在掩盖着他内心缺乏的底气。

景聆舔了舔干燥的唇,疲惫地靠在椅子背上,道:“我听闻你父亲在上战场前食物中毒了。”

时诩脑中一嗡,他低垂着脑袋,不断抿着颤抖的嘴唇,鼻头也正发酸,他重重地说:“这只是意外。”

“你相信吗?”景聆突然俯身向前,摇着头沉声道:“我不相信。”

时诩手中的一双筷子突然传来两声脆响,时诩闷哼两声摊开了手,那四截木棍当即就散落在桌。

“别说了……”

时诩大口呼吸着,景聆甚至能在烛火的照射下看见时诩埋得极低的脸上闪烁着水光。

景聆在闭了闭眼,起身推开了窗子,感受着窗外如潮的热气,和太平盛世里的喧嚣。

时取的死绝非偶然,那时新皇登基,政权不稳;皇帝的敌人把希望寄托于中立派,可中立派迟迟不选择阵营。因此,那人才害死了时取,用来逼迫中立派做出选择。

或许时诩早就明白这件事情的真相,可他不愿意承认,他的父亲一心为国,却反被朝堂宵小所害,成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景聆缓缓闭上了眼,细心听辨着不远处平康坊里传来的靡靡乐曲,心中却只能感到无限悲凉。

也不知过了多久,景聆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景聆的思绪。

当雅间的门被拉开时,时诩恰好遇上了来上菜的店小二,那店小二许是见他行色匆匆,便挽留道:“公子,菜这就上了。”

景聆侧身偏头,却只看见了时诩一闪而过的背影,她对店小二催促道:“来上菜,他不吃我吃。”

第二十四章 月意

荷风轻卷,朗月高挂。

景聆一个人吃完了这顿饭,准备离开时才从掌柜口中得知,时诩已经帮她结过账了。

景聆堪堪一笑,绕过盛安闹市,借着月光回了家。

景聆一进门就看见她许久未见的父亲坐在前厅的台基前擦着陌刀,听见门口的动静抬眼看了一眼自己,又迅速低下了头,一言不发地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对于父亲的漠视,景聆早已习惯。

景啸这一脉世代都是武将,可到了景聆这一代就只留下了这一个独女。

若是像她的母亲做个女将军也好,可景聆偏偏就被太后看中了收进了宫里去,她上不了战场,也传承不了家族的荣耀,又在封后之事中成为了弃子,也没法再光耀门楣。

景聆缓缓垂眸,微抿的唇角露出一抹酸涩。

当景聆要绕开前厅回疏雨阁时,景啸却突然叫住了她。

景聆脚步一顿,望向景啸:“阿爹?”景啸的声音低沉嘶哑,他依旧没有抬头,道:“你今天去哪儿了?”

景聆倏然一愣,景啸从来不管自己的行踪,自己这个女儿于他而言简直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物件。

他突然这样发问,倒让景聆感到受宠若惊。

景聆平静地回道:“去吃饭了。”

“你自己去吃饭?”

几乎是景聆话音刚落,景啸的问题就从他口中蹦了出来,景聆感觉这不像是寻常父亲在关心自己的女儿,倒像是衙役在审讯囚犯。

景聆有一瞬间的迟疑,可景啸不容她思考,又继续问道:“你是和武安侯去吃饭了吧?”

景聆双唇轻磨,父亲的步步紧逼和夏日的热风冲撞着她冷静的头脑。

“不要犹豫,回答我。”景啸加大了音量,突然望向景聆的双眼像是山中的恶狼,眼里还散发着骇人的绿光。

景聆紧抿了一下唇,回道:“是。”

景啸擦刀的动作一顿,他收了眼里的凶光,看景聆的眼神变得深沉起来,他缓缓道:“你喜欢他?”

天边的几只乌鸦突然从屋檐下掠过,又迅速窜入了景聆头顶的枝桠中。

景聆的眉头随她惊讶的神色微微挑起,她忍住想要发笑的欲望,如实说道:“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