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晴方此刻却是低着头,半边面容隐在阴影之中看不真切,沈昀昭正想询问,她却已然开口:“我需要的不是他......”
晴方猛地抬头,眼眶湿润红肿,其间激烈的神情竟比那燃烧的烛光更加耀目,说出来的话却近乎哀求,“沈少将军,你能不能......再唤我一句?”
沈昀昭被她狠狠地震惊,连忙道:“你说。唤你什么?”
晴方粲然一笑,说来的话却让沈昀昭更加心惊,“你能不能,再以哥哥的名义,唤我一句‘小晴’?”
沈昀昭想到那天在奉天,他找进李沅玉的房间,询问她关于在牢房之中与郑氏攀谈之事的详细。
她竟说自己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可他自然不信,可那女子勾唇,一副十分笃定的模样,“你到时去往匈奴参加婚宴,一定要记得绝对不能喝那席上的春稞酒。”
“为何?”沈昀昭疑问,他从前在辽东行军打仗,除了产自康国的桃花酿以外,最爱的便是匈奴自产的春稞酒。
李沅玉却不说为何,只是眼皮一掀,将所有事情掌握在手中的模样,悠悠道:“因为到时在婚宴之上,匈奴中有人贼心不休,要致在场所有人于死地。”
她见自己不相信,也没有强求,只是摆摆手,眼眸转向另一边,“信不信可随便你了,我已经把所有一切如实告知,沈少将军。”
回到此刻,沈昀昭望向晴方那双与小晴极为相似的眼眸,脑中忽然有个念头就要破土而出,他颤声发问:“为何?你不是孤魂野鬼,碰巧与小晴......”
还没等他说完,晴方便已经打断他的话,将头瞥向另一边,抹掉眼泪强装从容道:“就当你听错了吧。我不过是贪恋兄长温存,因而想让你假装一番。”
说罢,她便转过身子,不再给沈昀昭任何一丝窥探面容的机会。
沈昀昭的那个念头却仍未消,他伸出手,皱眉颤声问道:“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好一会儿,晴方才回答,她又转过来,一副恶狠狠的模样,“好了,既然沈少将军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便好好等着明日的喜宴,喝你钟情的春稞酒!”
沈昀昭此刻当然意识到不对,他眼疾手快,抓住晴方的皓腕,便是沉声发问:“你如何知晓我爱春稞酒之事?”
晴方被桎梏得动弹不得,只能愈发发狠地望着他,接着扬起一抹意料之中的微笑,“自然是沈晴方告诉我的!沈少将军,我都从前告诉过你......”
“不!”沈昀昭打断,面容更加严肃,但眼眸之中却似乎有水润,蕴满了不可思议。
晴方被这声大喝给吓了一跳,但依旧还是让自己镇定下来,她见沈昀昭一副绝不放手的模样,心知此事是不好糊弄过去了。
想到这,她连忙高声大喊:“蓝漆!快来把他给本公主拖走!”
站在不远处的蓝漆得令立马走过来,本来方才见着沈昀昭的动作她便想过来,可有了之前的前车之鉴,却也不敢贸然动作。
如今晴方既然开口,她必然是十足卖力,鼓足了劲将沈昀昭的手给掰开。
边掰蓝漆还不忘劝告道:“沈少将军!你这是做什么?虽说这是在匈奴境内,可若是叫来卢统领,您回了京可恐怕也不好复命!”
沈昀昭的视线在晴方与蓝漆身上来回游走,他听见这话,一时间情绪也冷静了些,想到李沅玉那张能说会道的嘴。
他心想,此刻事情尚未定论,若是那事情不过是李沅玉信口胡诌,他如今在这里对福熙失了礼数,却也容易落得口舌。
想到此处,沈昀昭缓缓将握紧的手给松开,晴方得了空闲立马便抽开自己的手,揉捏着自己方才被捏红的地方。
她生气道:“沈少将军,你既然如此无礼,便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说罢,她就快步走进里间,背对着蓝漆道:“关门!送客!”
蓝漆领了令,正要抬手动作,却见沈昀昭挥袖扫来,一道衣袂如青岚横亘眼前,生生将她的动作截在半途。
沈昀昭眉峰微蹙,声线清冷:“不必,我自己走。”
晴方听到这话,转过身子,正看见沈昀昭迈着大步流星,潇洒而去的背影。
那股寂寥的情绪又渐渐上涌,在心间化为解不开的结。
蓝漆见状,走过来温声提醒道:“殿下,您好好休息一会儿吧。”她又望向窗外的夜色,接着道:“估摸着不出一个时辰,那些梳妆婆便要来为您上妆了。”
“我知道了。”晴方亦看那夜色,伸手按捏着眉心,似在揉散眉间的倦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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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新的霞光散射在王城道路,喜锣喧天,街头街尾都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