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存面露难色,手指摩挲粗糙的袖子,艰难道:“不瞒陆三郎君,这事太突然了,方才为首姓施的那位郎君与其他几位郎君一同去郊外游玩,马匹践坏了麦地,所以我们才这般着急地追了出来,想要个公道,只是这公道比我想象中的更难。”
姣枝闻言,失神落魄地看向裴聿怀,她唇瓣嗫嚅,裴聿怀下颚微抬,言简意赅道:“带路。”
她眼睛顿时一亮,这算是要为其撑腰了。皇天后土之上,在这长安最厉害,说话最能算数的人,应当就是裴聿怀了。她猛地望向葛存,笑着催促说:“葛存哥,带路呀。”
葛存意外地瞧了眼他们,连忙应道:“这边请。”说罢,他拍了拍其余两个小兄弟的肩膀,脸上总算没方才那么愁云惨淡了。
这一路上姣枝和葛存聊了不少事情,从青州桃源村到长安这边,姣枝因为有裴聿怀的存在,大部分把自己这边的情况略过,反而是细细追问葛存那边的情况。
这么三言两语,姣枝知道他和斯咏哥在一起,还有桃源村里的其他哥哥姐姐,但是葛存还是有些疑惑,他忍不住说起:“这长安还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以为我自己读书够刻苦,一定能高中,再不济也能上榜,但是没想到一点水花都没有。”
他苦笑道:“你说老师是不是看走眼了啊?”
姣枝瞪大眼睛,惊恐地赶紧摇摇头:“怎么会呢!葛存哥不要妄自菲薄了,阿娘说过你很厉害的,那就一定很厉害!”
裴聿怀闻言一挑眉,姣枝好似旁边也长了眼睛,她笑着转过来说:“你也很厉害!”
裴聿怀眼神玩味的神色更深了,他嘴角弯起,葛存总觉得姣枝与裴聿怀之间的气息有些不一样,说不上来是什么地方怪怪的,直到姣枝又喊了他一声“葛存哥”,葛存才知道这奇怪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了!
他问:“枝枝啊,你怎么不喊陆三郎君为哥哥啊?你从前不是最喜欢追在旁人屁股后面喊哥哥姐姐等等我吗?”
葛存明白姣枝跟她一样是小地方出来,没见过这般繁华之地,说不准有什么野性子早就叫人心中反感,只是因为气度和良好的脾气没好意思讲出来,便也一直迁就着姣枝。
他自觉非常贴心地为姣枝着想,笑笑朝裴聿怀道:“枝枝小时候非常聪明伶俐,嘴巴也甜得跟豆子似的,可能初到长安有些许不好意思,陆三郎君莫要介怀,她这是真性情。”
姣枝静静听着葛存为她扯谎,裴聿怀倒是听得很有滋味,他别有深意地瞧了一眼,挑眉道:“竟是如此,我确实没怎么听姣枝喊我一声哥哥,想来是不太愿意了,我也不太喜欢强人所难,只不过我与她相处也有好一段时日,突然听到葛郎君如此,心中倒真是有些惆怅呢。”
最后三个字好似被碾过,听得人砰砰直跳。
他们几人已经走出长安城外,凉爽的秋风轻轻拂过,好似更加刺激着人。
姣枝不知道该作出何种表情,她每种情绪都过了一遍,看清葛存不满的表情,以及裴聿怀故作感伤的情绪,好似有东西在牵引着。
姣枝心想嘀咕裴聿怀怎么好意思的,他们明明没差岁数。她在葛存的施压下,不情不愿地说:“陆表哥。”
裴聿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又飞快地被压下来,他颔首道:“表哥好生分呢,不愿意喊一声哥哥么?”
少年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清亮动听,明艳到每根头发丝都浸透着漂亮,蛊惑,让人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
姣枝抬起干净剔透的瞳孔倒映着世间万物,中心是眼前这人。
她呼吸轻轻的,好似被蛊惑,喊得心甘情愿:“哥哥。”
清脆好听的女声在田野间散落,风吹麦浪。
姣枝不去看裴聿怀作何反应,而是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裴聿怀盯着姣枝的背影,发现她的耳朵连着脖子红成了一片,好像是一片火在烧,很特别,也很童趣可爱。
他唇瓣弯起,眼睛也溢出笑意来。旁边的葛青觉得这样好似变得更奇怪了,但又迟钝地想,好像都是这样,他当下只觉得这位郎君似乎挺喜欢姣枝的,听一声哥哥就能笑成这样。
走到田地里时,好几位老翁老媪正坐在地上哭,捡起已经坏了的麦子,叫苦不迭。
这里有一大片土地都已经被踏坏了,甚至严重到颗粒无收,姣枝望着一片糟乱的田地,心里也被搅乱,跟一锅稀烂的粥似的,她呆呆地看着这些。
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她跟着裴聿怀回去的路上。
裴聿怀在她旁边温声询问:“今日出现的那匹马,你是怎么知道从田地里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