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圣上已经盯上她们了,她们也不宜久留,只是稍微宽慰几句就离开了。
她们前脚刚翻窗离开,桐君与瑶芳后脚就走了进来,她们两人面色平静地走过去关上窗户,姣枝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们两眼。
瑶芳没有察觉到任何怪异的地方,她见桐君关窗的动作,嘴角一翘,嘟囔道:
“你也真是的,方才不是还说自己冷么?怎么我们出去那么一会就开窗吹冷风了?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姣枝尴尬地低下脑袋,又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脑袋灵光乍现。
她道:“我这不是看外面的景色漂亮嘛,想要看一看。”
“真有那么好看吗?我还没好好见见。”瑶芳闻言就走过去,探出脑袋,怒道,“你这是在诓骗我呢!外面哪有什么好看的景色,就只有几棵光秃秃的树,还有数不清的脚印!”
脚印。
姣枝只想要扯个糊弄过去的谎,竟还忘了这件事。
她打了个哈哈,走过去关上窗户道:“这冬天都是这样的风景,瑶芳姐姐,我好饿啊,什么时候能用膳啊?”
瑶芳想敲打了一下姣枝脑袋,但最后还是只在她脑袋摸了一下,应声道:“知道了知道了,我现在就给你后厨看看,菜究竟还有多久才好。”
瑶芳一走,桐君也跟着离开了。
到了晚饭的时候,听说另一边起了大火,所有人惊慌失措地大喊着“走水走水”。
那样的喊声振聋发聩,姣枝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没想到宛微和戚姐姐的动作那么快。
一下子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而彼时也不见瑶芳和桐君,这是她离开最好的时机。
她当然不会放过。
姣枝跟着趁乱的脚步,穿梭在黑暗的夜色中。
而另一边的浓烟火光似乎要冲到天际,姣枝没有多看,反而朝另一个大门的方向而去,但是越走,她越觉得不对。
这一路上太安静了。
安静得有些过分。
就算真的烧了起来,也不至于连地方守卫的人都没有。
姣枝不安的心像是向上窜的火光冒上心头,她不得不慢下脚步,却没有停止向前走,但每一次向前走的动作都像是揪着她惶恐的心。
在即将看到大门的那一刻,姣枝恐惧的心像是达到了最高点。
她看着无尽黑暗的门外,仿佛也将自己置身于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随后她听到身后传来很轻很稳的脚步声,明明是那么微弱,可听得无比清晰。
比从远处传来糟乱的走水声,急急的奔跑声,都要明显。
诡异的是,她竟然没有听到风声。
姣枝回过头,清冷的月光照亮了身后那人的半侧脸颊。
漆黑的眼瞳,平静地盯着她,随着月色的清光与半边火光闪烁,骤然投射着冷光。
顷刻间,姣枝遍体生寒。
她很想说点什么,但走到这一步,实在已经辨无可辨。
火光倚着疾风飘飘摇摇,整座高庙都映在昏暗与明亮的交织线内。
过了半晌,依旧这么僵持着,姣枝只好抬眼,望向里面的不太熟悉的地方,连着大片的屋檐瓦舍。
好像又下起了一小阵雪水。
片刻后,姣枝挪动脚步,终于缓声道:“你要杀了我吗?”
少女的声音在深深的夜色里,隔着无尽黑暗,轻轻抵在少年的耳边。
他好像看到了无数到身影,最后都变成了眼前这个人。
他们重新回到了这间烛火明亮的屋子。
不需要隔着屏风,不需要隔着帷帐,不需要隔着茫然夜色,而是直白明了地对目而视,对立而坐。
他们好似从未有这么清晰的了解过对方。
“你是母后所要找的那个人吧。”裴聿怀的手指轻轻抵在额上,似乎头疼极了。
良久后,裴聿怀逐渐清明,他说他后悔了。
姣枝心中一惊,脑袋恍惚,下意识寻找可以支撑的地方,没成想碰到了桌上没有盖好的杯盏,杯子里的水流满一地。
姣枝大脑一片空白,只见他非常自如地放正杯子,再而拿起手帕擦干桌面,最后走在姣枝眼前为她擦干指尖上的水。
清俊的眉眼低敛,一如既往地温柔,只属于姣枝的温柔。
指腹的温度迅速穿来过来,姣枝脸色苍白不自然,忙不迭撤回手,却被他牢牢握住,十指相扣。
姣枝怕她自己真的沉溺在这片汪洋中,想要生生扯开,可是,可是她不是早就溺毙其中了吗?
就连想要挪开的手,变成了情趣暧昧的调味剂。
幸好在白日里,姣枝留了一手,看着聿怀逐渐头晕目眩,身子无法支撑,最后倒坐了下来。
姣枝居高临下地瞧着聿怀渴求自己不要走的目光,逐渐在心底慌了神,但是她一定要走,一定要在他面前永远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