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语气听着，像是带了几分哽咽。
陆婳想，心有余而力不足，那应该是种很糟糕的体验吧。
十八九岁的年纪，总以为地球就在脚下，伸手就能够到天，结果，总是被现实摁在地上反复摩擦。
不怪他，只怪她拿的这个剧本太奇葩。
良久后，她轻轻摸着他的头，温声道：“没关系，会长大的。”懵懵懂懂，在深渊里反复挣扎的日子总会过去，将来的某一天，他会自己撑起一片天。
到那时，她又将魂归何处呢？
这是个不能深思的问题。
…………
无论世事有多无常，天总是会亮的。
昨晚收到消息后，万俟尘在书房坐到天亮，起身时，竟是头晕目眩了好一会儿。
“老了，不中用了。”他叹着气自言自语道。
云妃端着参汤进来，有些生气道：“天大的事，也不能一整夜不睡觉，您老这么不爱惜自个儿身体，我和锦儿以后该怎么办？”
万俟尘沉沉看她一眼，“祖父也不能护你们一辈子，你是姐姐，以后万俟家就靠你了。”
在沉默中，万俟尘喝完参汤，才问道：“锦儿情况怎么样？能行吗？”
云妃：“没问题，精神看起来比昨日好多了，今天对她来说，是大日子，拼着命也得硬撑下去。”
万俟尘若有所思道：“是呀，过了今日，一切就都结束了，她也能安心开始新的生活。”
…………
御史台。
大殿之上，刘民今天可忙碌了。
崔护作为主审官，自然是要稳住的。但都知道大司徒性子刚烈，许是年纪大了，又格外注重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地位，所以真是丝毫不敢怠慢。
再加上云妃和高阳夫人……刘民又是沏茶又是摆座，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就将人给得罪了。
他甚至有种错觉，今日不是御史台堂审，而是大司徒屈尊前来督察。
安顿下万俟家，再将疑犯江钧传唤上来后，刘民这才发现一个问题。
“世子，世子妃人呢？怎么还没来？”
崔护下意识看了万俟尘一眼，喝道：“还不快派人去请！”
“不用了！”
门口，戈斌沉稳有力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就见世子和世子妃被人抬着走进来。
殿上顿时哗然一片。
“这，这是怎么了？”
崔护第一个站起来迎上去，因为打过几次交道，从私人感情上来说，他还是比较欣赏这夫妻二人的。
云妃也是震惊不已，急忙走过去。
谁也没注意到，万俟尘苍老的面容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淡淡看了万俟锦一眼，后者垂眸，像是已经神游了几万里。
至于江钧，他在看到二人的瞬间，拳头不期然握紧，眼里迸裂出逼仄的寒光，像是被人逼到了悬崖边。
戈斌代替二人解释道：“昨晚，世子世子妃在回玄女府的途上，遭到刺客袭击，好在终是捡了一条命回来。”
“刺客？”崔护脱口而出：“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对防风国最重要的客人下手，这是无视君上，无视王法！”
戈斌复杂地看他一眼，“这件事君上已经交给在下去查，崔大人放心，等抓到人，一定送给崔大人好好审问。”
崔护回神，有些尴尬道：“那就有劳大统领。”
“伤得重吗？”云妃上前抓住陆婳的手，眼眶红红的。
陆婳像是想到了什么，眸色微闪，用力反握她的手，低声道：“已无大碍……谢谢云妃娘娘。”
“希望这等无妄之灾再也不要出现……”云妃别过头去，看向万俟锦，悲伤道：“就让这一切快些结束吧。”
陆婳只能沉默，今日是结束还是开始，她也不知道。
“行了，世子世子妃看起来伤得不轻，崔大人还是快些审吧。”万俟尘似很不耐烦，出声提醒。
“对对对，大司徒说的是，早些结束，二位也好早些回去疗伤。”崔护边往主位走，边吩咐刘民道：“开始吧。”
刘民便开始朗声陈诉案情，期间，还时不时地看向万俟尘，那样子很像是在老师办公室背书的小朋友，希望从老师的反应中判断对错。
“真有意思。”
封齐铮哼笑了一声，陆婳也勾了下唇。
是呀，防风国挺有意思的。
以百里平为首的核心成员，总体分为两派。
高傲实力派与卑微演技派。
他们敢把态度写在脸上，却又很懂分寸，这种无形的平衡恰恰是最难打破的。
或许，这就是百里平与众不同的手段吧。
刘民陈诉完，依照流程，高声问道：“疑犯江钧，关于你谋害高阳家十三口人的事实，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江钧下意识看了陆婳一眼，后者从进来到现在，始终没看他，这次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