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饱了，多谢世子妃。”秋哥儿有着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眼睫毛黑茸茸地，会让人想到冬天里，偎在脚边的猫。
陆婳一边查看他身上那些肉瘤，随口问道：“江公子都提点了你一些什么？”
“没，没有。”秋哥儿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陆婳抬头看他一眼，他便坦白道：“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秋哥儿低头在自己的‘树枝’手掌上蹭了下，结结巴巴道：“好像是，从前有个很厉害的丞相，他的儿子在游猎时损坏了他人田里的作物。然后……然后这个田主很生气，要他赔，这位公子更生气了，拿箭射伤田主……”
“丞相知道了，打了儿子一百棒，但没有上报。田主不服，去衙门状告，谁知县令怕得罪人，不给处理。”
“然后，然后……”
陆婳接过话来：“然后，有个很正直的西台舍人便将此事密报给了皇帝。皇帝一听，很气愤，说身为丞相，隐瞒不报，这不是欺负百姓吗？往严重了说，就是滥用职权，横行霸市。”
“丞相一听慌了，赶紧解释说，我位居朝廷要位，以正直之道侍奉陛下，不能全合众人心意，所以才会受到别人的恶意攻击。至于滥用职权，横行霸市这种事，只有手握兵权，才敢有此心，我一个文官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皇帝盛怒，什么？你是在怨恨没有兵权吗？作臣下的竟敢如何，死不足惜！然后，皇帝就下令免去丞相官职，并将他的儿子治罪……”
第280章 诉状
说完，陆婳顿了顿，问道：“故事是这样的吗？”
秋哥儿目瞪口呆：“世，世子妃，你怎么知道？”
陆婳摇头笑笑，这个故事发生在唐朝，记录于《资治通鉴》，皇帝是唐太宗，丞相是左相许圉师……
她知道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江钧居然会知道。
可她记得，这里的人根本不知道所谓的唐朝……
那种隐隐的莫名的熟悉感又一次油然而生，莫非……应该是巧合。
陆婳没解释，问秋哥儿：“知道他为什么要和你讲这个故事吗？”
“知道，他让想我勇敢一点，不惧强权，为自己拼一个活的机会！”秋哥儿眼里燃着希望：“但我心里很清楚，我的希望在世子妃这里……请世子妃救救我好吗？”
陆婳抬手想摸摸他的头，秋哥儿往后一躲，极小声道：“别脏了世子妃的手……”
自从手废了以后，他就再也没洗过澡。
秋哥儿眼里深深的自卑与悲伤，令陆婳心底一软。
她毫不犹豫点头道：“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打算为你手术，将这些多余的肉瘤切除。不说成为完完全全的健康人，起码能达到生活自理的状态。”
闻言，秋哥儿愣了好久，然后突然往墙上连撞三下。
陆婳惊得大喊：“你干嘛？！”
“我，我想给世子妃磕头……”秋哥儿眼里全是泪水在打转，浑身血液沸腾着却不知道还能怎么表达。
他连跪下去叩头都做不到……
陆婳气笑：“你吓死我了！”
“江公子没骗我，他说世子妃菩萨心肠，一定会救我，是真的！”秋哥儿又哭又笑，分明就还是个纯真的孩子啊！
他才不是怪物，疾病才是。
陆婳心底浮上一丝内疚，为自己之前的冷漠。
但……她别无选择，幸好，一切都在往可以期待的方向发展。
话都说到这份上，陆婳也不再拐弯抹角，将自己的计划大概给秋哥儿讲了讲。
秋哥儿不知有没有听懂，反正只管重复道：“谨遵医嘱，一切都听世子妃安排。”
……
陆婳返回后院时，见江钧站在不远处的凉亭里，目光看得很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丝毫不觉得意外，几步走过去，淡道：“夜凉风大，不利用公子恢复。”
江钧回头看她一眼，温温笑开：“今晚月色很好，若无人欣赏，岂不可惜。”
陆婳向来对‘矫情’二字无感，心道，那你就慢慢赏吧。本想转身离开，可一想到那个故事……
她踩着台阶走上凉亭，与他并肩，看向熠熠生辉的月亮，平淡道：“你讲给秋哥儿听的故事很精彩。”
江钧弯了下唇：“顺口编的。”
陆婳没什么表情地笑了一下：“听起来，很像是唐朝左相的故事。”
“唐朝？”江钧颇为不解地看她一眼：“那是什么朝代？话本子上的么？”
他的反应太真实，不像是装的。
“是呀，话本子上看到的。”陆婳笑意和软，笑自己太过敏感，穿越这种荒唐事，那有那么容易发生。
江钧点点头，还是看向月亮：“世子妃真有把握治好秋哥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