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婳和封齐铮用膳时，周左达自觉退去前院，人没离开，还主动调来一队人将整个杨府围了起来。
封齐铮一边替陆婳布菜，一边汇报情况：“案子查清楚了，杨季生在回家的路上，遭到打劫。如今案犯在逃，已经根据目击者的证词画出头像，正在抓捕中。”
陆婳不由哼笑了一声：“又是证词……目击者是姓张，姓李，还是姓王？”
封齐铮：“姓李。”
陆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今天我在周左达嘴里套出不少话……”封齐铮整理着思路，“临阳就算被三大家族把持着，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张正好理解，他是皇后的人，来临阳的目的本就不单纯，再者，张夫人是三大家族中李姓之女，拉拢三大家族只会对他有好处。”
“郭维嘛，一个地方芝麻官，谁都得罪不起，也正常。我不能理解的是杨季生和周左达，他们都不是那种趋炎附势之人，怎么就被腐化了呢？”
陆婳想起周左达的话，若有所思道：“也许是有什么把柄在人家手里。”
封齐铮点点头：“只有这个可能……”
陆婳这才想起一件事：“杨大人的家人没一起来临阳吗？”
“据说是都在京城。”封齐铮补充：“随周左达来临阳的，也只是他一个小妾。正室和他的两个儿子如今都在京城。”
话到这里，二人对视一眼。
封齐铮：“看来，我得写封信回去了。”
陆婳想了想，“信写成两份，一份交给元齐大哥。”
“好。”封齐铮托着下巴，有些郁闷道：“还没开始敲山震虎，就被反将一军，这些人也太无法无天了！”
陆婳抿了下唇：“这是给杨季生的警告，也是给我们的警告，有人不希望我们查下去。”
封齐铮挠着头皮：“有一事我没想明白，他们既然不想有人来查妖怪一案，为什么还要上报朝廷？瞒着捂着，或是随便给个什么结果，糊弄一下百姓不就行了吗？”
第166章 医治论
这个问题陆婳也想过，并且有了答案。
她看向还在昏迷中的杨季生，喃喃道：“杨大人如今躺在那里，或许不仅仅是为了那份单独列出来的证词。”
“对呀！”封齐铮猛拍脑门儿：“不停往朝廷递奏折的人不就是他吗？”
他是刺史，往上奏报根本不用经过张正。
“因为杨季生的淡漠，所以我一直对他有偏见……”如同当头一棍，封齐铮被敲的心神俱裂，喃喃道：“是我辜负了他的期望，还差点害死了他。”
封齐铮还太年轻，初次为官，没有经验，做事看人，凭的是满腔热血和自我喜好。但这不能全怪他，将一把略带锋芒的斧头当成一颗棋子，本就是天宸皇的目的。
好多人在等着他出错，看他引火上身，期待他自我毁灭的干干净净。
陆婳不怪他，但又觉得，这样的自我打磨对他是有好处的。
于是，她安静的吃着饭，并没有出声安慰。
成长这种事，旁人帮得越多，只会延长阵痛的时间。
封齐铮确实难过极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极了飘泊在大海里的孤舟，每每要看到曙光时，就会遇风起浪。
“我好像一直都不懂事，做的也都是错事，这样无用的我……有尽头吗？”他低哑的声音混着压抑的呼吸。
闻言，陆婳终于放下碗筷，直视他的眼睛，平静道：“当你这样想的时候，就已经到了选择的十字路口，一切都不晚。”
封齐铮：“可是杨大人他……”
“他还活着，”陆婳抿了下唇，“临阳的百姓，天宸国的子民，我们的亲人，他们都还活着。不仅如此，他们的子子孙孙都会活下去。”
顿了顿，她又道：“生命注定是生生不息的，区别在于，他们要在什么样的土壤里生长。”
封齐铮静静听着，眼眸里因注入夜色，仿佛最幽深的海水，正在经历一场天翻地覆的劫。
…………
凌晨时分，杨季生醒来。
看清是陆婳后，他的第一句话是：“你不该救我的。”
“抱歉啊杨伯伯，这对我来说有点困难。”陆婳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宛如隆冬阴霾后乍现的暖春。
杨季生不由也笑了，“你呀，和你母亲还挺像的。”
陆婳看他生命体征平稳，调整用药后，温和道：“放心吧，有我在，你死不了。好好休息，别的事暂且不要去想。”
“可我睡不着……”杨季生虚弱地闭了闭眼，“我刚刚梦到你父亲了。”
陆婳：“都聊什么了？”
杨季生：“新帝刚刚登基那些年，我，陆大将军，连大人，我们仨胸怀青云之志，抱负不凡，每日把酒言欢，畅谈天宸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