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曾对我说,灵魂相契才是真正的爱情,无关样貌,无关家世,只是因为一眼看到对方,就知道是一生要相伴的人。”
韩玥还是没打断梁氏,听得很认真。
梁氏喝了口茶,苦笑:“可惜,看过那么多的人,我还是没找到那样的感觉,我其实已经做好终身不嫁的准备…”
“直到,方坤出现,他长的太不出众,是所有人里面最难看的一个,可他刚好念了一首诗。是那首特别特别美的诗。”
梁氏带着微笑,轻轻的念;
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
下面平铺着皓影
上面流转着亮银
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
月色与雪色之间
你是第三种绝色
韩玥一怔,这首诗她知道,现代诗人余光中的《绝色》。
是欧阳槿吗?一定是他!
只有他最有可能知道!
梁氏是他早些年播下的种子?
想必,方坤也是了,不然他不会知道这首诗。
像这样的种子还有多少?
是废弃的?没发挥作用的?
还是未到时机的?
“虽然我还是没有那种看他一眼,就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的灵魂契合的感觉,但我还是选择了他…”梁氏凄然的笑,“晋王妃觉得,我是不是挺可笑的?”
韩玥心乱如麻,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后来,那人出现过吗?”
“没有…”梁氏摇头,“他大抵是对我失望了,自我和方坤成亲后,再也没出现过。”
韩玥:“听声音,是个年轻男子吧?”
“应该是。”梁氏说:“我后来去过后院隔壁,那只是某个大户人家废弃的宅院而已,被知州府征用作仓储,根本没人住。”
她用手按住眼睛,片刻后,松开,苦笑说:“大抵,只是我自己做的一场白日梦罢了。”
韩玥声音很轻,“起码,你因此成为了最好的自己。”
“是么?”梁氏眯着眼睛看她。
“是的。”韩玥语气平和,“他说的那些都没错,你所思所想也没错,不能更好的执行或是表达,是这个时代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
她又道:“不过,现在机会来了,你所坚持和努力的一切都没白费。”
梁氏转动着茶杯,显然很心动。
片刻后,她说:“那人也说过,终有一日,女人会等来一个很大的机会。”
“什么机会?”
“他没说…只说,要坚信女性的力量。”
各种想法在韩玥脑子里转动,梁氏又说:“此前我一直觉得那就是一场梦,直到晋王妃您的出现。”
韩玥愣住,大概猜到她想说什么了。
“破奇案,反旧律,不惧男权,不畏生死,一桩桩一件件的传来,我便知道,那或许也不止是一场梦。”梁氏眼睛里亮着惊人的光。
不知不觉间,梁氏对她的态度已然改变。
韩玥突然反应过来,“所以,是因为我,你才去向知州揭发的方坤和莫县令?”
“是。”梁氏有些热泪盈眶,“那人说过,一个人的力量太有限,女性之所以一直处于劣势,归根结底就是因为我们太自私,我们目光短浅,只能看到后院的一方天地。而那方天地,偏偏就是男人只想我们看到的,我们被困千年,仍不懂得要跳出这方天地。”
“因为我们不仅不够团结,还常常视同类为敌…”
梁氏低下头去,“可我失败了…走出后院原来真的很难。”
欧阳槿蛊惑人心的功力,韩玥是领教过的。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许从心里,她是认同的。
也许是亲情作祟…她心里很乱很乱…
“得知您就是晋王妃时,我整个人都在颤抖。”梁氏面上带着几分羞愧,“抱歉,我此前对您太过无礼…”
韩玥摆摆手,“你只是想引起我的注意,我知道,事实证明你成功了。”
“所以,晋王妃当真觉得我可以去试选做官?”梁氏整双眼睛都在发光,看着十分诡异。
韩玥想了想,还是点头:“是的,你可以。”
“多谢晋王妃提点。”梁氏起身跪拜。
韩玥忙扶她起来,觉得自己该离开了,“多谢夫人和我说这些,夫人保重。”
“晋王妃,”梁氏很认真地看了韩玥一会儿,笑说:“您不知这天下有多少女人羡慕您又嫉妒您。”
韩玥笑笑,不置可否。
“我叫梁慧。”梁氏福了福,“恭送晋王妃。”
走出府,那股子诡异莫名的感觉还萦绕在韩玥心头。
事实上,她早就意识到,欧阳槿一定遗留了许多的问题。
但她一直不知该从何入手,从情感上来讲,她承认自己在这件事上一直处于刻意回避的状态。
怕那些潜藏的,或仇恨,或遗憾,会如魑魅魍魉般冒出来,而她,绝不能被困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