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玥眉心蹙成深深浅浅的沟壑,唇角紧抿,慢慢回忆起昨晚的事。
昨晚,她睡到迷迷糊糊时,耳边突然响起很轻的声音:“起来,我们该走了。”
她知道自己站了起来,也听到了冷枫的问话。
她一直在暗示自己不太对劲,也试图提醒冷枫,可出口的话是去茅房,那不是她想说的话,但她说了。
营帐外碰到云衍,也是一样的情况。
她记得自己确实去了茅房,然后很快出来,听着耳边那道声音一直往黑暗里走。
再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韩玥明白过来,方坤自杀是真,但当时,欧阳槿一定在现场,或许就像方才一样,隔着营帐完成的催眠。
真有如此强大的催眠术吗?
韩玥不敢肯定,她在现代时也遇到过许多起当事人被精神控制的案子,但像欧阳槿这般强大的,是头一个。
她对这方面了解不深,一时半会儿,脑子里并无应对之策。
但直觉,欧阳槿暂时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于是,韩玥倒真的欣赏起了这难得一见的美景。
她的反应似乎取悦了欧阳槿,他低低地笑:“我少有看走眼的时候,你是唯一一个。”
韩玥顺着他的话问:“没想到我会这么厉害?”
欧阳槿承认:“确实。”
韩玥自嘲一笑:“然而,现在我在你手里。”
“在这世上,本就没有永远的敌对关系,也永无坚不可摧的情义。”欧阳槿在她耳边轻声问:“你同意吗?”
韩玥没什么温度地笑了下,“正邪自古同冰炭。”
欧阳槿仍是轻飘飘地,“何谓正?何谓邪?”
韩玥抬手挡在眼睛上面,望向无边无际的沙漠,“正就是正义,善心和良知,无论何时何地,都愿意遵纪守法,有约束自己的能力。反之,邪就是邪恶,残忍,缺少人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存在皆是人世间的灾难。”
欧阳槿哦了一声,“敢问,邪正又如何区分?”
韩玥答:“邪正之分,在于一念之间,一念得正,人斯正矣。一念入邪,人斯邪矣。”
欧阳槿再问:“若人皆患之,何以为救?”
韩玥沉默数秒,语声清明朗朗:“以一灯传诸灯,方至万灯皆明。以一人传众人,终至万人开悟。”
“哈哈哈…”
欧阳槿朗声大笑:“好一个万灯皆明,万人开悟,明的是什么?悟的又是什么?你又怎知所看到的光明就是光明?悟的就是人间真理?”
韩玥气笑:“这就是你惯用的手段吧?把人绕晕,然后听你邪人说法?”
“邪人说法?”欧阳槿笑着:“不,我从来只说事实。这世间并无什么正邪之说,也无真正的光明与真理,只不过是少数人维持自己利益的一种手段而已。”
他道:“正义与律法真正保护的是什么?是百姓吗?不,只是为了权力中心的稳固,约束的是大多数人,保护的只是一小部分人。”
韩玥简直无语:“依你之见,这个世界应该是怎样的?弱肉强食,然后靠一部分人打着英雄的旗号来维持和平。”
她讥笑道:“历来祸国殃民者,发言行事,谁不是堂而皇之?假仁假义兜售其私利而已。故邪人说正法,其祸远甚于其说邪法。正人说正法,如善药治病,为知其正;正人说邪法,如毒药治病,又知其反。”
欧阳槿道:“你可有想过,正人说邪法,如圣人用兵,不得已而用之,虽邪亦正。不识正邪之用,难有善恶之分。”
第112章 :可笑动机
韩玥得逞一笑:“所以,你也承认有正邪之分?难不成你觉得自己正是正人说邪法,不得已而用之?”
“欧阳槿,你不觉得自己很矛盾吗?”
欧阳槿怔怔,随而响起好一阵的爽朗笑声。
恰时,远远可见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流水潺潺,沿着沙漠蜿蜒西去,状若盘龙,美丽极了。
欧阳槿打马走近,扶韩玥下马。
韩玥一时头晕目眩,双脚发软,险些没站稳。
欧阳槿抓住她手臂一托,许是觉得那手臂太过纤细,眉头微扬。
“牛轭?”他缓缓道:“清溪县人,目不识丁,行丧葬之行…居然会得晋王重用,实属费解。”
韩玥稳了稳,方才抬眼看他,“被我这样默默无闻的小人物紧咬不放,很不服?”
“不,绝非如此。”欧阳槿唇角微勾,“任何不合理又存在的背后,必有不为人知的隐情,只是谜底还未到揭晓的时候而已。我只是遗憾,没在晋王之前发现你。”
他穿一身雪白袍服,一尘不染,头发墨黑,呈的修长的脖颈诗意光泽。
他年轻,儒雅,清俊,立在这大漠荒烟中,仿佛入了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