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哗啦。
水中坠着的粗链忽地紧绷,拉直,断裂。
“呦呜——”
一道雄浑沧桑的鲸鸣波散开来,整片海域似乎为之颤抖。
“呜——呜——”
圣殿外,此起彼伏的鲸声相继传来。
庞大身躯像一座沉底的大船,挂满身躯的荧光浮虫是陈年的锈迹。如今,这艘被困于深海的大船,终于有了重见天日的时候。
它缓缓上浮,游过二人头顶,游往前殿。两头稍小鲸鲵又蹭了蹭他们,跟在老鲸鲵身后游去。
「云霄儿,我们也跟去看看。」
齐云霄点点头,被那人半搂半抱着,跟上鲸尾。
「乘春为何总爱抱着我?」
腰间被某人毫不客气地捏了捏,脑中响起那人含笑的声音:
「因为觉得云霄儿身材棒,腰细,好摸。」
齐云霄默然。祝乘春愉悦的声音回响:
「又害羞啦?」
压下心口炽意,他忽地转身,指尖抬起那人下颌,越靠越近,粉色灵光相融,在对方微微睁大的红瞳中,落下一个不容拒绝的吻。
「既然乘春喜欢,那便多抱。」
他指尖反复摩挲着那两瓣唇,目光灼灼:「乘春身上香,多亲几下也是可以的吧?」
祝乘春往前游的动作一滞,跟见了鬼似的瞅着他。
「云霄儿,你变了。」
齐云霄抓起对方的手,轻轻吻上手心,然后带着人继续往前游去:「怎么变了?」
那人声音愤愤不平似的:「你从前分明最正直古板了。」
可惜已经被带歪了。齐云霄心里默默想。
前殿之中,不知何时已挤满了许多鲸鱼,有大有小,体格不一,它们全都匍匐于神鲲雕像下,宛如一幅庄严静穆的画卷。
透过海水的映射,走廊壁画上的画面竟神奇地动了起来,鲜活无比地展示着海族与域外天魔的上古大战。整座圣殿好似活了过来。
「鲛人血,可记录过往画面。这些壁画的颜料,恐怕都是混合了鲛人族的血绘制而成的。」
听着祝乘春的描述,齐云霄暗暗心惊:「听闻南海鲛人泣泪成珠,没想到他们的血还有此等用途。」
「不止。鲛人浑身都是宝,鲛油制灯,千年不灭;鲛丝制绡,水火不侵;鲛肉食之能增长岁数,鲛鳞能做装饰品……所以鲛人族已经灭绝了。」
老鲸鲵围绕神鲲圣像游了几圈,发出一连串呜呦声,尾尖指向了齐云霄和祝乘春。
与身躯庞大的鲸鲵族相比,人类显得太过渺小。
可所有鲸鲵都予以轻柔的低鸣,从老鲸鲵开始,它们垂下头,弯曲身体,双鳍摆动,尾鳍轻点。
群鲸俯首,向二人表达族群最崇高的谢礼。
老鲸鲵又叫了三声,鲸鱼们依次游来,和二人碰头,再围绕神鲲圣像游一圈,安安静静地悬游于圣像底下。
“人族的贵客,我们该怎么称呼你们?”
齐云霄道:“我叫齐云霄,这位是我道侣,祝乘春。”
“齐仙长,祝仙长,我是鲸鲵族的前族长了,谢谢你们,拯救了我和两个小辈”老鲸鲵再次表达感谢,俯身游近,“我们鲸鲵一族,愿意和你们结交为朋友。你们有什么需求,尽管告诉我们,大海拥有取之不尽的财富。”
齐云霄还在思索,祝乘春开了口:“老族长,我有所求。本君需要你们的千年龙涎香。”
老鲸鲵呼唤一声,圣像下,一头鲸鱼离开圣殿,不多时便取来一块巴掌大小的团块物,透若琉璃。
“祝仙长可以告诉我,为什么需要千年龙涎香吗?”
祝乘春笑了笑:“我有个朋友,他的道侣是只小鲛人,他一直托本君帮他寻找到年份足够的龙涎香,来引亡妻魂魄归位。”
“鲛人族啊……”
老鲸鲵叹息着,陷入回忆,双鳍挥动带来的暗流将千年龙涎香推到祝乘春跟前:“当年,香檀寺捕捉鲛人,如果我们没有被恶念蒙蔽双眼,在鲛人族求助的时候帮他们一把……或许,海族不至于到如今地步。”
齐云霄好奇道:“发生了什么事?”
老鲸鲵缓慢地游动于圣殿中,鱼鳍轻轻抚摸着壁画,带着无限的眷恋:“上古神魔大战中,海族,尤其是鲸鲵族、海蛟族、鲛人族,三族齐心协力,共同抗击天魔。可,天魔死后,我们三个族群渐渐不合,我们都想做海洋霸主。
在大概几十年前吧,南洲有个香檀寺,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找到了鲛人栖居地,讲他们一网打尽。那个时候,鲛人曾经向鲸鲵和海蛟求救,可我们都没有去,唉……”
其他鲸鲵低声呜咽,为曾经犯下的过错忏悔不已。
“后来啊,那些海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最后一只荧光浮虫,趁打斗时投放在我身上。我没有海蛟引雷的能力,也没有鲛人灵活的手,只能勉强搭建阵法,隔绝这片海水,我远离我的族人们,呆在圣殿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