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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道南峰,衔春涧。
一道苍崖豁然中断,飞出百条银龙洪波。瀑流撞上嶙峋山石,化为千万碎琼乱玉,直直坠入千丈深渊之底。
衔春涧涧底是一方幽绿水潭,深不可见底。在水潭后方有一暗道,被水帘阻隔着,寻常难以发现。
此时此刻,齐云霄四处寻不见人影的祝乘春,正孤身一人待在暗道最里面的洞窟里。只不过他现在的情况根本不算好——银发披散,衣衫大敞,左胸那团桃花纹一夜之间蔓出数条枝桠纹路,正随着胸膛的起伏如活物般蠕动着。
是情咒。
祝乘春长睫垂落,眉峰轻蹙,额间少见地渗出些许薄汗,手中正紧紧握着……一截粉红色的情丝。
从前和那么多人同练情丝绕,情咒汲取他人情欲化为己身力量,却从未如这次一般,反扑得如此凶猛。
多情者自缚,怀柔者自伤——这是情咒的禁制。只要祝乘春动情,无论是什么情,亲情友情亦或是爱情,情咒都会吞噬他的心血,将他推向道毁人亡的深渊。
他看似随意倚靠着石壁,身体却是紧绷的,一团精纯灵力护住心脉,正努力地压制那股反噬之力。
蓦地,胸口再度传来一阵钻心剧痛,这次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住。喉头溢出血沫的甜腥气,他紧咬牙关,咽下那口血,指腹揩去唇畔血痕。
洞顶水珠滴落,在地上砸开一小片一小片水洼,倒映着闪烁的影子,有脚步声自洞口传来。
“原来你在这里。”
齐云霄逆光行来,抱臂而立,皱眉俯视眼前之人。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祝乘春比较狼狈的模样——衣裳半脱凌乱不堪,束发的簪子和发带都没了,脸色白得像纸,可那双狐狸眸里的血色愈发秾艳惑人,像个——急需补充精气的妖精。
祝乘春将指尖血迹捻掉,扬眉勾唇一笑:“你怎么找来的?”
剑修闷不作声。他自然不愿承认,自己是通过情丝找来的——离祝乘春越近,那股感觉越强烈。他站在衔春涧悬崖边上时,还不太相信祝乘春能躲在悬崖底下。
目光落在对方白皙肌肤上,一瞬凝住:“这是什么?”
一簇妖艳怪异的桃花纹生于那人左胸胸膛,枝叶舒展,栩栩如生。然而细看之下,那些纹路虫子一样缓缓蠕动着,令人不寒而栗。
老狐狸朝他勾手,一双眸子半眯着,眸光缱绻又惑人:“你过来些,本君告诉你。”
齐云霄试探着往前踏出一步,原本歪歪斜斜瘫倒着的春君骤然暴起,五指成爪抓向他的脖子。齐云霄早有准备,几个纵跃跳开就往溶洞外面狂奔而去。
祝乘春声音远远地跟来:“好霄儿,你怎么学会诓人了?”
等了一会不见人追来,齐云霄折返回去。春君靠在石壁上,咽不下的血从他捂嘴的掌缝慢慢渗出。
见他去而复返,老狐狸眸光一亮,随即眉目哀怨起来:“云霄儿,你说了只要本君想要血,都可以找你的。”
齐云霄站在离他较远的距离:“那你为何不一开始就来找我,偏躲在这里。”
“本君习惯了啊,本君以为这次也可以自己压制住的”那双狐狸眼含着水光,似怨似嗔地盯着他,好像在看一个负心汉,“本君真的好想要,好霄儿,快给我吧。”
齐云霄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你等着。”
他离开洞穴,回来的时候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碗,割破手腕,放了满满一碗血。他把碗放在地上,迅速退开,警惕地盯着那人动向。
祝乘春一只手扶着石壁,勉力站起来一半,双腿颤抖不堪,又惊呼着软倒在地。白发红眸的美人儿眼角垂泪,唇角染血,流露出哀怜之姿,见他不为所动,开始往碗的方向爬。
齐云霄:……
到底是真弱还是装弱啊,他怎么有点怀疑呢。
不过那人要是真的有力气,早该用桃花契逼他主动过去了吧。
到底看不下去,他端起碗走过去:“罢了,你还是坐着吧,我喂你。”
“!!”
碗飞了出去,砸了个稀巴烂。他被大力掼倒在地,眼前是滴水的洞顶和祝乘春含笑的眉眼,一双眸子里,嗜血的欲望明晃晃。
“喝碗里的多没意思,还是新鲜的好。”
尖牙来来回回刮蹭着,仿佛捉到猎物的猛兽犹豫要从何下口。齐云霄有些忍不住了,伸手摸到对方后脑,用力一按。
于是肌肤被刺穿了,血流了出来。耳畔传来那人有些急促的吞咽声。
心中一直以来渴望见到祝乘春的焦躁情绪也渐渐平息,失血过多的身体有些冷,对方的覆上来的温度却又恰好补足了这一点。
“祝乘春”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想离开这里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