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那边便有了动静。几个身着黄色袈裟油光满面的僧人,在村民们感恩戴德的目光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向昨日那处小海岬。
为首的监院法师腆着肚子,手持一个闪烁梵文的金钵法器,一脸的志得意满,仿佛此行不过是去取回自家圈养的家畜。
约莫一顿饭的功夫。
“什么?!”
一声震怒爆喝,如惊雷一般,猛地从海岬方向炸开传来!
僧人们气急败坏地冲了回来,志得意满的神情荡然无存,他们急得满面通红,金钵法器嗡嗡震响,指向那些茫然无措的渔民:“谁?是谁干的好事!鲛人魂呢?我们费心豢养的‘灵物’呢!被你们劫走了!”
渔民们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看到法师们一个个面色狠厉,如遭晴天霹雳,吓得扑通跪倒一片,连连磕头,面无人色。
“冤枉啊!神佛大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对对!昨晚,昨晚海怪闹海,我们的船翻了……”昨夜死里逃生的一个年轻渔民忽然想起什么,四顾张望,视线锁定了海岸边礁石旁冷眼旁观的祝乘春与齐云霄,忙不迭伸手指认,“是他们!昨夜,只有他们两个陌生人在海边待过!一定是他们!他们昨天就想插手,被我们拦住了!”
一瞬间,惊恐转化成了怨毒的指控。
“是他们!一定是这对妖人,施了妖法!”
“是他们偷走了神佛大人的灵物!害我们海村遭殃啊!”
“说不定就是因为他们做坏事,海神大人震怒,我们才翻船了!”
所有渔民一改昨夜感谢模样,他们的目光愤恨至极,愚昧的言辞好似一根根鱼叉,疯狂朝二人投掷而来。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二人传送过来前便改头换面隐去容貌,可没想到因为救人的善举,麻烦还是缠上了身。
为首的胖监院凶光毕露,金钵猛地对准二人,立刻要大打出手:“好哇!真是胆大包天!你们两个妖人,竟敢窃我佛门重宝!给我拿下,押回寺中……”
“神佛大人且慢!”
与众人不同的声音横插进来。循声看去,一位穿着绸缎长衫的中年男人排众而出。他面皮微圆,商人模样,生着一副和气相,对着暴怒的监院连连作揖,满脸堆笑:“哎哟,几位高僧息怒,息怒!误会,天大的误会!”
他快步走到祝齐二人身边,不由分说地一左一右拍在两人肩膀上,动作亲热得有些生硬了。随后他转向监院谄媚着笑道:“法师恕罪!这两位不是什么歹人,是小的远房侄儿!他俩啊,早年在外头学了点拳脚,这不,听说了小的在南柯这边做生意安了家,特地从老家赶过来看望我的!喏,昨夜就是在我那寒舍落脚的!”
说着,他一边不动声色地将几张厚实的银票塞进胖监院的袖笼中,一边笑得更加谄媚了:“您瞧这事儿闹的……他俩不懂咱们这儿的规矩,怕是好奇去海边走走撞见了什么,哪敢动神佛的东西?冲撞了高僧,实在该死!”
“改日我亲自带他们上宝刹,双倍香油供奉!给神佛赔罪,也好好教导教导这两个不懂事的乡下小子!”
胖监院捏了捏袖中银票的厚度,脸上的怒容稍有缓和,商人见状又添了个锦囊。法师掂了下锦囊重量,眼中闪过一丝欢喜,却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一双小眼睛来回在齐云霄和祝乘春脸色扫视,确认没什么问题了,又冷冷扫过缩成一团的渔民,绕了一圈,最终停在富商脸上:“既然是你赵老二的家眷,哼,好生看管!南柯妙檀洲规矩森严,莫要再惹是生非!否则,佛祖也护不住他们!”
“再有下次,可没这么好运了!”
商人连连鞠躬作揖:“是是是!一定,一定!多谢神佛大人开恩!阿弥陀佛!”
直到僧人们的黄衣身影消失在通向寺庙的小路尽头,跪在地上的渔民们劫后余生,纷纷瘫软在地。
商人长长松了口气,用衣袖抹了抹额头的虚汗,再面对祝齐二人时,脸上虚伪的笑容褪尽,只剩一抹苦涩。
不等二人开口询问,他谨慎地环顾左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位大人请随我来。”
二人对视一眼,快步跟上。齐云霄手搭在腰间乌剑上,随时准备出手。
商人引着祝乘春和齐云霄远离那些目色不善的村民,带他们回到一座府邸,相比于渔民们寒酸破落的家舍,这间宅邸显然好太多,是真正的商贾之家。
奉上热茶,请二人上坐,商人站定在他们身前,郑重一揖:“两位大人能从夜里救下渔民,定然有大善心,大神通!还望大人们也能救我于水火,在下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