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乘春双臂穿过齐云霄腋下和腰下, 立于潭边,一抬首, 悬泉瀑布飞流直下, 于平静深潭溅起白浪银珠,气象万千, 哗哗水声不绝于耳。
祝乘春环顾四周,先是错愕挑眉,后低头瞧着怀里的剑修, 戏谑地吻了吻那人鼻梁, 银发缱绻落于颈间:“云霄儿所想竟是此处。”
在眼前水帘后的洞穴里,他曾藏身其中压制情咒, 还被因进境了第一重天情丝绕而焦躁难忍的齐云霄找了过来,目睹他的狼狈一面。
那时春君受不了新鲜纯阳之血的诱惑, 压着齐云霄吸了个爽。
谁知, 最初只想抓个血食缓解情咒压力,自己却越陷越深,后面宁可自行运功压制,也不愿多伤齐云霄一分。
入世百年, 他心底明镜般澄明, 齐云霄靠近自己时心口的麻痒刺痛是为何意。于高阶修士而言,像这样的软肋,最好扼杀或驱逐, 永不再见。
但齐云霄是沈听澜的徒弟,沈听澜对他有恩,祝乘春打算着,把这俊俏的小古板养在手边,偶尔解馋似的吸一口,等齐云霄伤好了,修为恢复了,他便放他离去。
等着盼着,齐云霄的伤是养好了,修为也噌噌直冒,他却舍不得放手了。当初齐云霄携闻琴去往北陆时,九寰通宝之事本无需他亲临动手。祝乘春吃完以纯阳之血炼制的丹药,孤身一人躺在栖华居的柔软大床上,竟觉得数十年来未变的醉胭殿清冷了起来。
蓦然的,心底生出一丝妄念,他想瞅瞅挂念无比的小古板,便顺从心意渡海去了。
与人结交,祝乘春一向只爱口头花花,对更进一步退避三舍,却在碰到齐云霄后开了先例。本以为自己只是格外爱逗弄齐云霄,后来发觉,自己对齐云霄偶尔亲密的举动也不以为意,甚至心生欢喜。
他并非一窍不通之人,一来二去,便全明白了。
他祝乘春向来随心所欲,从不委屈自己。但齐云霄是故人之徒,又是惊才绝艳、百世难见的天才,他需慎重考虑二人之间的关系。
所以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认,渡心魔劫令齐云霄旁观,亦是他有意为之。他要将自己的过往,明明白白地剖开给未来的道侣看。
另一边,齐云霄所想到的,却是那人无数个日夜都躲在洞穴里忍受噬心之苦,一阵阵心疼不禁涌上胸口。他从祝乘春身上下来,踩在湿润的泥土上,将人拥于飞瀑前的一片水雾弥漫中。
“云霄儿怎么啦?让本君看看,莫不是哭了?”
齐云霄眼眶微热,忧心所系之人却还嬉皮笑脸地与自己玩笑,他伸出手摸到祝乘春发间的粉玉桃花簪,那是他送给他的随身法器。
那人竟一直戴在头上,从北陆到西山,从深海鲸鲵族到合欢宗遗址。
粉玉晶莹光泽动人,雕琢的桃花瓣似凝香露,显然从始至终都被灵力悉心保护着。
或许祝乘春比他以为的,还要更早地喜欢他。
澎湃心潮难抑,千言万语,汇聚于温热唇舌间。
流连忘返,勾扯推拉,直至水声隐匿,气息交融。
银丝牵连,他抹去祝乘春唇瓣水泽,尚觉不够,又吻了上去。如果有什么比言语更能表达他满腔的爱意,那么便是此时此刻,眼前眼底,怀中温热,心间圆满。
祝乘春轻挑地掐了一把齐云霄的腰,手指在那人脊背上勾划摩挲,那是先前在合欢殿里他抓挠过的地方。齐云霄呼吸一沉,春君惯会点火,他捉拿那人手腕,一把扯到颊边,惩罚似的咬了一口指节:“你又勾我。”
祝乘春一边哎哟哎哟地喊疼,一边还大胆地挠了挠齐云霄的下巴:“云霄儿,想不想见识一下风月道的双修圣地?”
齐云霄握住那只作乱的手,眼中火光灼灼:“你说的是风月道西峰,颠倒境?”
祝乘春笑着点头:“没错。”
齐云霄初来风月道时,曾被闻琴带去参观颠倒境,驻足在那道氤氲着迷雾的水幕门前,得知颠倒境是那种地方后,尚显青涩的他断然拒绝了闻琴进去逛逛的提议。
如今凝视着春君笑意盈盈的红眸,那双眼深情又温柔,饱含爱意地注视着自己,他一下便想起某些事物,如合欢殿里摇晃的红绸,如千劫桃邬里绣了鸳鸯戏水的软褥,如某人情动时裹了胭脂似的唇色。
“好。”他这样说着,与祝乘春并肩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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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峰的颠倒境不似北峰的缚情殿建在山巅,它的入口在西峰山脚,沿着水路逆流而上。
阵法让山脚升起一道梦幻迷离的水幕大门,齐云霄牵着祝乘春的手,踩进阵法之中。
他们被传送到山腰之上,视野骤然开阔,放眼望去,云霭层叠,云海涌动不息,踩在不知是云层还是溪流的地方,如履平地,隐约能感受到水汽润泽,却并不沾湿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