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桐搓了搓冻烂的耳朵,往里面去。费青奴与来整跟周法尚正围着火堆,一边烤火,一遍拿着舆图研究,三人商量着开春之后,寻哪里落脚。
四爷回了书房,近侍赤奴捧了书卷进来,默默的放下,而后退了出去。
这是从别处誊抄来的,四爷规整好,打算叫人给桐桐送去。
他将其中一些记录做上记号。譬如:隋开皇二年,突厥因干冷遭遇天灾,而后南侵。隋派兵抵抗,但‘士卒多寒冻,堕指者千余人’。
是说天太过于寒冷,其中有一千多人因为冻伤还导致手指脚趾不得不切掉。
又有:隋开皇九年,彼时的京都是大兴(后来的长安),‘其夜每尝烈风大雪,如地震山崩’。
开皇二十年,‘京师大风雪绵延月余’,冻死人畜无数。
隋大业五年,隋炀帝至青海,亲征吐谷浑,结果是‘士卒冻死者大半’。
隋大业八年,隋炀帝一征高句丽,共兴兵一百一十三万,其中三十万水师。除来护儿统辖的水师之外,其余数十万人马,‘六军冻馁,死者十之八九’。
四爷把这些整理好,放在箱子里,轻轻的合上,然后拍了拍:天时地利人和!都说历史尤其必然性和偶然性,或者,有时候把这个东西称之为天意。这天意在此时,可理解为天时。
不是东北之地不好,那地方占尽了地利之势;也不是说桐桐揽不住人心,经营不来人和,她在哪里,人和就在哪里。
可若是缺了天时这个前提条件,那一切都徒劳。
杨广未能意识到天时,历史上,在三征高句丽之后,他以为对方投降之后,就会俯首称臣,而后臣服。他曾下诏召见高元,可高元不奉诏。于是,他打算再征高句丽!
之后后来局势的发展,他自身难保,这才罢休。
从这里看,他压根就没意识到天时在其中的作用。因此,桐桐而今选在辽东城,是可以恐吓住杨广。
但真的身在其中,她脑子里面根深蒂固的东西就会有所改变。那里不是她以为心中的东北粮仓!在叫北大仓之前,那里是北大荒。
北大荒‘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铁锅里’,侧面也说明,直到那个时候,东北还保留着原生态,这就证明被人为开发的不多。若不是特殊的制度和现代化的发展,那里什么时候能成为粮仓,且说不好。
人征服自然,也得遵循自然规律,否则,与隋炀帝的不计后果与代价有何不同?
收拾完这些,他又亲自去看了准备的衣物,一件一件的封箱,叫人看着装上车,准备送去。
才安排妥当,玄奴便进来了:“三郎,宫里送赏赐了。”
四爷没太在意,只叫玄奴去接待,谁知玄奴不动,他回头看:“说。”又怎么了?
“陛下赏赐美婢二十、歌姬二十、舞姬二十。”
四爷:“…………”这个杨广,一边说着要祭祀,一边又不斋戒。祭祀前斋戒,这是礼。他不仅自己不斋戒,还要给别人送歌舞姬妾,什么毛病?
他头都没抬,吩咐玄奴:“着人给送回家里……”说着,就写了封简信,事情交给大嫂、二嫂代为处置,他屋里不留。
将信交给玄奴,让他去办,而后吩咐:“告知内侍,就说我在为母亲祈福,抄写佛经……”
“喏!”
“不若留于府中,待客之用?”郑观音看着长孙氏,将三郎的家信递过去,而后笑道,“三郎着实该娶新妇了!若有新妇,此事何劳你我操心?”
长孙氏笑着称‘是’,而后接了过来,将家信看了,然后又折起来,长嫂提了,便不好驳了长嫂的面子。只是,这般处置……并非三郎之意。
三郎不留,不是羞怯,更不是不好处置。问题不就在宫内所赐么?
谁知这些人都生了什么心肠?
况且,自先帝晚年,开国勋贵有些被杀,有些被废,基本都被先帝清除的所剩无几了。先帝养了一套人,这些人曾奉命四处行贿,但凡收受贿赂,就算是逮住了证据,紧跟着便是杀身之祸。
她也不知道大伯子跟大嫂是如何说的,不过二郎回家之后,言谈之间似有似无的流露出的那一份意思,李家又何尝不是待时而动。
若是如此,那家中的秘密便多了。这家里不管是内外,不管是在家中见了谁,招待了谁,尤其是说了什么,谈了什么……都不能有一字半句流出去。
将这样的人留在外院,并不妥当。
长孙氏便扬起笑脸:“长嫂所言极是,既赠与咱家,便是咱家之人,万万不能推脱。此为恩赏,当谢君恩。”
郑氏点头,正是此话。
“然婆母身体抱恙,三郎侍奉君前,尤自在抄经祈福。故而,我想着,咱们府中是否要在佛寺庵堂送些香油钱,为婆母点长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