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大姐再看看桌上的账本,桌子边摇篮里的躺着的玩耍的孩子,心里想着的事更没法去办了。她害怕打破这份安宁。
于是,只将衣裳递过去:“你看看,尺寸还行。”
桐桐拿了给俩闺女的衣裳,喊孩子过来试了试,果然很合适:“您这手艺,真不错。”说着话,她忙道:“我有一些布,今年也想裁剪个旗袍。之前怀着孩子不能穿,现在觉得也该有个女先生的样子。”
一边说着,一边往卧室去,打开柜子,抱出来三匹布:“您看,这料子虽然不好,但做家常穿的旗袍,应该也还行。我家先生也需要几身长袍,几身短褂。
布还有好几匹……您要是最近不忙,能在我这边做活吗?我想把夏装和冬装都给做出来。或者是,您哪一天有空,哪一天过来。”
俞大姐就有些犹豫,这并不是很方便。
桐桐不等拒绝就又说:“我听说了,周围的街坊都说你忙,总把活往外推,可能接的远处大户人家的活儿。是人家给的工钱高吗?”
俞大姐:“……”若是多心的人,这可不就坏了?
她只能说:“近处好几个裁缝,都是本地人。他们不开店,在家里接活。我也是怕麻烦,同行是冤家,多是走的远一些,偶尔去城北一些厂子里接点缝补的活。”
“那也不好把老主顾丢了。我这边不急着穿,你啥时候有空啥时候过来就行,按件算工钱,您看成吗?我不怕人说,我也不是本地,只当不知道有其他裁缝就完了,也不怕得罪谁。”
俞大姐就没法推辞了,直接去了尺子:“我给你量!”
这一量就笑:“你这生了三个孩子,也没走样。”胸不垮,臀也不垮的。
两人商量着配色,这个颜色配什么盘扣。——定下来,俞大姐干脆就不走了,这边有针线,能裁剪,是人家的侄女学针线置办的,啥也不缺。
外面的光线好,晌午干脆都在外面。一个大大的案几上,她在这边裁剪做活,那边的算盘噼里啪啦的打的极快,她甚至都看见对方双手翻飞,两只手在打算盘。
看着看着,她自己手里都停下来,只看着对方的手和翻账本的速度。
一本账本完,她停下手里的活,在边上的纸上写了几行字,然后裁剪下来,用浆糊将这裁下来的纸张贴在账本的最后。
俞大姐扫了一眼,上面写的是两地运输:本月来回七次,耗运费二十一元,此乃陆路运输之费用。而若走水路,七次只需银钱十四元。请说明为何弃水路而走陆路。
俞大姐:“……”若没有理由,中间就有七块钱是被贪墨了。实际走的是水路,可报账报的是陆路的费用。
所以,账目上并不是明晰罗列的正确,计算的正确,就不存在问题。
桐桐又开始翻下一本账,这一本账的问题是:茶叶耗损大。这家的茶砖她买过,可以说是一斤的茶砖,带包装是一斤二两,去掉茶砖包装,几乎都是一斤一两。但这都按一斤算的!为的就是怕数额不够,缺斤短两。
按理说,茶砖不同于散茶,对吧?散茶损耗,有零有整是正常的。但是茶砖损耗,九斤八两,损耗十一斤四两,损耗八斤六两……
这是干什么?不管什么原因,茶砖不能售卖了,那就是数砖块了。多少个砖块,多少斤,这才是茶砖的报损方式。
但是,或许人家把茶砖拆开,然后把水浸土染的切下来,剩下的按照散茶卖了?所以有零有整?
她不了解这个情况,只把疑问写下来。如果是后者,那没有问题;若是前者,这必然是做账的人疏忽大意,仓促间为了平账,造假的时候出了问题了。
俞大姐甚至发现,人家有一份简报。
简报往出一摆,上面的当天的重大事件都在上面,甚至于当天的天气情况。
看个账本,摆着简报干什么?
桐桐翻着简报,再对着账本:“七号全城戒严,搜南山土匪刘老七,偏这一天运茶叶,又说茶叶被扣押,未曾归还……天不亮外面就乱了……”为啥这种情况还要出货?
这本账的问题,她没给贴在外面,还是夹在里面。万一就是人家店里想瞒这一部分呢?咱也别给人捅破了。
俞大姐:“……”细致到这个份上的人,她要是想弄假,一般人真未必看的出破绽。
本该很麻烦的账目,俞大姐就看见林桐一天之内给解决完了。
中间还做饭,伺弄孩子,啥也没耽搁。
她就问:“这个月的十块大洋就赚到手里了?”
桐桐只笑,却不多说,只道:“也就这点本事能谋生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本事,只打算盘,只怕就少有人极。还真别说,这银行、钱庄……你要去,只怕真能找到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