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孩子在游廊里玩,廊下挂了秋千,金枝推着金叶玩,能吃饱喝足,能不颠沛流离,孩子脸上有肉了,也终于有了笑模样了。
玩的好了,咯咯咯的在一边笑。
桐桐看了一眼孩子,这才低声问四爷:“蔡凡民没再跟你谈?”
“家里的情况还是要叫他亲眼看看。”无根无底的人在现在看就是没来历出处,无人敢深信。
再则,在以后很长的时间里,出身来历不明,这可是个大问题。
桐桐点头,老家那些人很麻烦,但确实不能真的撇开。便是胜利了,各种成分划分,来历不明,就叫历史不清楚。不清楚就会影响方方面面。
不仅是自己和四爷,还包括三个孩子。
为了这个清楚明白,还真不能断了联系。
但桐桐就不去了,四爷选了一天,买了一袋子粗粮,雇了个骡车,再买了一骡车的红薯,往草滩去了。
四爷请了蔡凡民:毕竟嘛,老家那一大家想落户,当地的警局也得有关系能疏通。
蔡凡民作为张家的司机,这个面子必然是有的。
两人坐在车上,因着有车夫在,并没有什么出格的话语,不谈论实事,说的都是造发动机的事。
从铁到钢材,再到钢材的锻造,蔡凡民听的似懂非懂,但听来又觉得十分合理。确实是手工打磨出一些小小的配件,这一点叫这个金四能的话有了可信度。
没走多久便是草滩。
远远看去,在村庄的周围一片一片都是窝棚。窝棚搭建在潮湿的地方,白天却不见人。住在这里的人,白天去城里做工或是讨饭,晚上回来有个落脚的地方。
进了村子,停在宅子前。
金守财正在门口坐着,编着草席子。这东西能卖几个钱算几个钱,总好过什么也不干!
看见老四一身体面的回来了,金守财手里也没停:“听说轰炸的厉害,还操心你们呢。”
四爷没回这个话,只问说:“这么冷,坐在门口干什么?家里去。”
“初来乍到的,坐在这里跟过来过去的本地人打个招呼,时间长了,人头就熟了。”金守财这么应着,抬头一看见还有别的人,立马就起身:“哎哟哟!有客人来呀!”
说着话,就喊:“老婆子,糖水!”
刘九凤撩开帘子看,见老四和这个客人抬着粮食下来,就笑:“快!快!屋里坐。”
果然去倒了糖水。
蔡凡民一脸的笑意:“叔,你这日子过起来了。”看这院子里规整的多好。柴火整整齐齐的,摆了半个院子。一瞧就是过日子的勤快人家。
金守财也看那柴火,“俩孙女懂事,都是俩孩子捡的。”
正说着话呢,金秋带着金叶回来了,俩孩子身上穿的跟逃难来时穿的一模一样,这会子金秋拼命的拽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后面托着的是用木料绑起来的’车‘。四根木料绑个框架,上面摆柴火,捆绑好,而后拖拽着拉回来。
这柴火是湿的,这么些,得有好几百斤。拉的又不带轮子的车,而是木棍在地上摩擦,这么拉扯摩擦力多大?
四爷看见本来就瘦的俩个孩子,更瘦了。
他疾步过来,一把接过绳索,回头说金守财:“这是这么大的孩子能干的?”
金秋猛一抬头,眼睛就亮了:“四叔?”
金桃跟在后面,嘴一瘪一瘪的,而后大哭:“叔——”跟着您和我四婶逃难都没这么累过。
金守财有些尴尬,刘九凤不干了:“咋跟你爹说话呢?两个妮儿,哪那么金贵?在家啥也不干,那是养小姐呢!咋这家穷这样了,讲究啥呀?”
正说着呢,三个男孩笑闹着从里面跑出来,金贵嚷着:“奶,糖水叫他们喝了,俺都没喝上!”
金元和金宝笑嘻嘻的:“他抢不到,怪谁嘞!”
四爷没搭理刘九凤,只问金秋:“你爹你娘呢?”不是分家了吗?过你们的去吧,回来干啥?
“俺爹把俺娘卖了!”
“啥?”
“俺爹把俺娘卖了!俺娘被那男人带去宝鸡去了。”
宝鸡市乃秦省的一个地级市,在而今,那里是陇海线的一个重要节点。从潼关到长安下一站就是宝鸡。所以,许多豫省人便往那边去了。
四爷问说:“你爹人呢?”
“俺爹买了两亩地,在地头搭窝棚住,又娶了后娘。”金秋放声大哭:“俺追俺娘了,没追上。俺爹也不说把俺娘卖给谁了。俺找不见俺娘。”
四爷:“……”
蔡凡民皱眉,把媳妇卖了钱,用钱买地。只要有地,还怕娶不到媳妇?莫说小寡妇了,便是谁家的大姑娘,只怕也是乐意的。
就是可怜了几个孩子,一下子便没了亲娘。这遭的什么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