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面色大变:“父亲!”
赢傒看向嬴子楚,难得用正眼去看他:此举看似代母受过,可其实呢?却将华阳夫人之罪拿到了明面上,既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又能将华阳夫人逼回内宫。更重要的是,此事之后,华阳夫人再要说嬴子楚不孝,处处拿捏他,那便办不到了。
灵堂之上,嬴子楚被杖刑十!
嬴柱知道的时候手里的药碗瞬间落地,指着外面剧烈的咳嗽起来:“……混账!”
华阳夫人白了脸色,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消息传到东宫,桐桐正誊抄《秦法》的手一抖,这一页落了墨点,废了。
她提笔在纸上一遍又一遍的写着四个字——为天下计!
嬴子楚趴在床榻上,一下一下的拍着儿子:“为父……甚是欣慰!我儿心胸豁达,小小年纪,便知为天下计。有包容之心,方可得天下!莫要做小儿之态!”
嬴政双手攥拳,抿紧嘴不能出声,良久才道:“为天下计,亲近之人受尽天下委屈。儿愿一人擎天,不愿连累他人。”
“何来他人?何来他人!”嬴子楚说着就失笑,“于你而言,为父是他人?丑儿是他人?痴儿啊,你愿一人擎天,为父亦盼能荫泽庇佑于你。而你阿姊愿意为刀,护佑于你。你之于我们,不是他人。我们之于你,此一生都不能是他人。”
嬴政不住的点头,守在父亲身边,直到他昏沉中睡过去。
天黑了,宫里安静极了,嬴政走出正殿,站在九重宫阙最高处看着灯火辉煌的咸阳城,久久的矗立着。
桑榆想起白天死了那么多人,低声问:“公子,怕吗?”风都是阴冷的。
这空荡荡的地方,天地间好似再无他人。
嬴政笑了,不仅不怕,还大踏步的在咸阳宫里走动了起来,他拔出比他还高的秦王剑指向上天,问说:“为天下计者,方配得天下,是否?是否?是否?”
苍天无言,只有一声声的回音在回响:是否……是否……是否……
无人可给他这个答案!
第699章 秦时风韵(26)一更
风起雨落,潮湿之气扑面。
桐桐看着手里的信,慢慢的放入竹筒。四爷送了信回来,他一切安好,也叮嘱自己当以身体为要云云。
国丧繁琐,礼仪甚重,对人的体能确实有着极高的要求。
她站在廊庑下,宫里来人了,宣召她:韩国国君亲来奔丧,宴席需她陪华阳夫人出席。
华阳夫人避居内宫,宫务由嬴柱指派内官料理。然招待一国国君,王后焉有不出席的道理?
为了避免他人不必要的猜测,大秦需要展现一个王室亲和,君臣相得,将相相惜的峥嵘模样给外人看。
桐桐接了诏令,便需得沐浴更衣。葬礼乃最重要的礼仪之一,她至少得着三重衣。交领衣一重一重又一重,每一层都需得将衣领露出来。
先不说里面穿多少,就只套在身上的袍衣就需得三层。
而后披麻戴孝,麻衣再穿一层,头上麻布包裹着。
数人伺候穿衣,她只抬胳膊抬脚配合,都已经是一身汗了。这还是……今儿落了一些雨,温度大约只十七八度的样儿。
再过一些日子,天越发的热起来,不能想象这样的孝期该怎么度过。
可饶是如此的难熬,韩国国君韩然也亲来咸阳,只为奔丧而来。
他身着大礼服,手持丧棍,一路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嘴里唱着为大秦先王所做之赋,每到动情之处,泪涕滂沱。
桐桐站在高处,保持着跟秦人几乎一致的姿态。
对方的礼到了,大秦还礼很周全,仅此而已。
韩国乃小国,夹在秦、楚、赵三大国之间,哪有一日好日子可过。
而今他们的处境尤其艰难!几年前,大秦攻打韩国,韩国招架不住,韩王便欲割上党于秦,平息战祸。
身为国君的韩然愿意割让城池,可上党军民不乐意,于是,军民不从王命,他们私下投降赵国,希望借赵国之手来辖制秦国。赵国国君欣然允诺,接纳了上党。
此等事端如何能忍?于是,秦国出兵赵国,赵秦两国因韩国开战,赵国大败,损兵折将,自此仇怨加深,不死不休。
韩不敢得罪秦国,又被赵国所厌恶。
这般处境之下,韩王亲自来了,表达的态度是:大秦先王如我父一般亲爱于我,我事大秦先王至孝若此,自此,我们亲亲爱爱,莫要打我!莫要打我!
桐桐看着一边哭着,一边眼珠子还滴溜溜转,那精明都露在外面的韩王:四爷在信中说,见到了韩非子。
韩非子求学于荀子,却不全认同荀子之理念。他身为韩国贵族,韩王室公子,更认同秦国所推行的法家。他认为,非法家不足以救而今的韩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