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兮晚的心如坠冰窖。
楚扶昀和其他生灵一样,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
“喂——!”她再次试着大喊引起他的注意力,“我在这儿呢——!”
楚扶昀没有听见。
鬼气没有一日不在侵蚀他的身体,以至于他方才多睡了片刻,他不禁有点后悔,要是睡过头了,有鬼差带着他妹妹从灵台山经过他没注意到,该怎么办?
楚扶昀再次同以前那样,伫立在来往幽冥的必经之路上,守着路,守着来来往往幽冥的每一位鬼魂。
暮兮晚飘到他身边,完全没看懂他的行为。
“将军你站在这儿干嘛呢?看风景?但是这里都是鬼呀?”
楚扶昀完全没有发觉她的存在,别说他了,来来往往幽冥的无数鬼差冥官,孤魂野鬼,没有一位发现了她的存在。
“你在找人?”在看了半天他的举动后,暮兮晚终于反应过来了,“你在找谁呀?”
可是,没人能回答她。
楚扶昀在这条路上一动不动站了好几个时辰,站的暮兮晚都犯困打盹了,他才抬脚准备离开。
暮兮晚一个激灵从半梦中清醒过来。
哦,是今日鬼差冥官们下班了,这条路上没鬼了,所以他才不等了。
楚扶昀走回了灵台山中落脚的一处地方,生了火支了锅,用山中能寻到的食材囫囵做了顿饭,却没吃,只是看着饭发呆。
“你做了饭给谁吃呢?”
暮兮晚抱膝蹲在他身边,十分哀怨的在地上画圈圈——她试图在地上写点字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但她作为一个透明的魂儿,压根拿不
起任何东西。
他不吃,她想吃吃不到。
真过分。
楚扶昀忽然笑了一声,是一弯很浅,很温柔的笑。
也不知道想到了谁。
夜色更深的时候,下起了雨。
暮兮晚一下子就慌了:“下,下雨了啊!”
雨淋不到她,但是却会淋到将军。
可楚扶昀一动不动,任由自己被夜雨打湿——他看上去已经不在乎任何事了,反正他也淋不死。
但暮兮晚很在乎,很在乎很在乎他。
“将军我们赶紧找个地方避雨啊!”她试图去扒拉楚扶昀,可指尖也只能从他身体穿透,根本碰不到他,“你理理我啊将军——!”
楚扶昀垂着眼,雨水淋透了他的睫毛,一颗一颗顺着他的眼睑从他脸上滚落。
暮兮晚愈发着急,她飘起来试图用手给他挡雨,但雨水会径直从她身上穿过,她试图去寻找点儿可以避雨之物,但没用,她压根碰不了任何东西。
她眼睁睁的看见,楚扶昀就这样枯坐在灵台山,淋了一夜寒雨。
她的眼里,也落了颗泪。
世人都说白洲之主凉薄冷情,人命是他手中的棋子,他高高在上睥睨天下,可在灵台山中,他一身的孤寂,也只有一场雨知道。
什么叫生死相隔?
这就是生死相隔。
直至翌日,楚扶昀才像重新有了知觉似的,他慢慢站起身,朝着枉死城的方向走去。
他与孟婆做了交易,要去忘川河摆渡。
“你回来——!”
暮兮晚站在他身后喊他,眼里,一颗又一颗的泪滚落着。
她哭得狼狈不堪,泣不成声。
“我再也不跟你吵架了,成么?”
要在白洲时,楚扶昀见她哭成这样,早就放下一切弯着腰来小心翼翼地哄她了。
可如今,他完全没有听见她的哭声。
“我不恨你!我喜欢你!我爱你!我从很早以前就爱你了!”
她哽着声音,站在他身后大喊。
“你回头看一看我呀!”
……
一阵风吹来,楚扶昀停了脚步。
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在这场风中慢慢的转过身,往后看去。
身后空无一人。
他低眸自嘲一笑,重新走向枉死城。
暮兮晚在他身后,泪如雨下。
她一直哭,哭得,比昨夜的大雨还要难过。
“楚扶昀你个大傻子!”
你是这天下,最傻的人了。
第92章 悲莫悲兮生别死离我来接你回家。
每当奈何桥修缮期间,每当月色沉眠时,灵台山的守山人就会在忘川河上摆渡。
一支小舟,一苇长杆,一身苍衣,披着一夜风霜。
搭上这支小舟的亡魂们无一不对他感到好奇。
一位故去的公子王孙上了船,他看摆渡人气宇不凡,禁不住说道。
“真奇怪,您看上去不像一位船家。”
“他本来就不是船家。”同样是亡魂的暮兮晚也坐在船头托腮叹气,只可惜她说的话谁也听不见——她没地方去,只能天天跟在楚扶昀身边。
楚扶昀笑笑,说道:“那我该像什么呢?”
公子王孙说道:“您尧眉舜目、禹背汤肩,不像船家,倒像人间的帝王、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