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开窗户,茶庄后面是茶园,满目如绸如织的浓郁绿色,正值清明时节,龙井绿茶的清香之气回荡在整座茶山间。
深吸一口,神清气爽。
晨间尚有凉意,叶青澜去餐厅吃早饭时顺手裹了条羊绒披肩。
早餐是龙井汤圆,厨房特地给她做的,汤圆要现煮,叶青澜坐在餐厅窗下等着,抬腕看了眼时间。
听元伯说,周别鹤会在十点过来拜访爷爷。
现在是九点四十,他还要和爷爷聊一会儿,时间足够她吃完饭换身衣服再见客。
周总日理万机,拨出空闲恐怕不容易。没想到他愿意到茶庄来,叶青澜起初还以为他会像聂风一样,挑一个工作附近的地方。
想到要见周别鹤,叶青澜心底微微起了些波澜。
活在传言中的人物,她没法违心地说对他不好奇。
张妈端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龙井汤圆,并着碗筷放下,叮嘱道:“咬的时候小心点,别烫着。”
“您还把我当小孩子呢,我都27了。”
张妈笑:“再大也是囡囡,慢点吃。”
叶青澜爱吃汤圆,小时候有一回心急咬得太快,流心把嘴唇烫了个水泡,大半个月才消下去。
这事留下了阴影,彻底教会了她吃饭要细嚼慢咽。
她用勺子舀起一颗汤圆,细细吹气。
眼帘低垂,米杏色披肩柔软地搭着瘦削肩膀,脖颈修长,坐在框着山景的窗前,仿佛天鹅入画。
餐厅外传来脚步与交谈声。
叶青澜险些又被烫到。
交谈声越来越近,一道是爷爷的,另一道是陌生男声。不必过脑也能想到是谁。
周别鹤竟然早到。
叶青澜咽下还没完全晾凉的汤圆,又吞了口凉茶,起身向门外看去。
餐厅门是开着的,面前垒着四五级石阶,爷爷被元伯扶着,身旁的男人拾阶而上,缓步从容。
天气微凉,他穿了件灰色西装,衬衣纽扣齐整。因为个子太高,进门时稍偏了下头,手掀开草珠门帘。
日影晃动,切出男人清晰利落的下颌线,以及唇畔浮着的温和笑意。
叶青澜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句“门外不知春雪霁,半峰残月一溪冰。”
这位周总,当真没辜负名字里的鹤字。
叶秉山手握成拳低低咳嗽了一声,和颜悦色道:“
青澜,我要去吃药,替我招待一下客人。”
虽然是心知肚明的粉饰,但叶青澜知道,爷爷也是真的要去吃药。
叶秉山这些年身体越来越不好,去年动过手术后,免疫力低下,见风就咳。
叶青澜点头,视线移向那双英俊深邃的眼睛:“周总。”
周别鹤看着她,嗓音低沉清润,如剧院中的管弦乐声:“你好,青澜。”
叶青澜搭在椅背上的手紧了紧。
然而他语气温和自然,不会给人以冒犯之感,这样轻松拉近社交距离的方式,于周别鹤而言仿佛稀松平常。
叶青澜请他坐下,顺手将汤圆碗向角落推了推,让张妈泡茶。
周别鹤注意到她的动作:“是我来早了。”
其实是她起晚了。叶青澜极少在外人面前丢脸,幸而张妈送上一壶泡好的龙井茶,沸水冲出袅袅热烟,周别鹤的面容模糊后又清晰。
张妈介绍道:“这是今春新采的莲心,周先生尝尝。”
周别鹤执杯吹散热气,呷了一口:“清爽回甘,泡得恰到好处。”
张妈脸上浮现出几分真切的笑意,将茶壶放下,走时顺便捎上了门。
室内一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伴满屋茶香。
叶青澜安静地摸着杯子,心底微讶,周别鹤名声在外,尤其是生意场上,当年血洗董事会时,不知被说了多少句狡兔死走狗烹。
周淮山周董事长为人怀柔宽容,对此不执一词,更是在这件事后彻底放权。
外界不少人猜他们父子离心。
叶青澜本来做好准备见一个冷漠凌厉的周别鹤,谁知他待人接物竟然这么温和,令人如沐春风。
“青澜。”周别鹤忽然出声。
叶青澜回神,指腹抵着杯壁抬头。
周别鹤望着她问:“需要我做一个自我介绍吗?”
自然不用,她摇头,客气道:“久仰周总大名。”
“我也久仰叶小姐大名。”
叶青澜心知这话是客套,抿唇微笑。
在昨天之前,恐怕他都没有听过她这个人吧。
周别鹤仿佛看透她内心的想法,笑了一下说:“缔听去年给凡思出的十周年宣传片,拍得不错。”
那条宣传片是她带着人熬了几个月的夜策划拍出来的,叶青澜惊讶:“周总看过?”
“看过,切入角度很妙。”
不管是不是来之前看的她的作品集和资料,都是一种对她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