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瑱淡淡道:“母亲不喜程氏,我已将她迁出府,不教她在母亲跟前碍眼,母亲又何苦多事?母亲可知,北戎犯边,武威侯即日率军开赴边疆迎敌。我亦被派到罗侯爷麾下随军前往。
两个舅舅如今都在西北。我此行随军,自会好好照应两位舅舅。待我回来,程氏安好无恙,舅舅们自然也能平安归来。若是程氏出事,也就只能辛苦舅舅们继续在西北待着了。”
裴夫人不意儿子竟然如此无情,气得嘴唇直哆嗦:“你,你这逆子,为了程氏,连你舅舅一家的死活都不顾了,竟敢拿你舅舅来威胁我?”
祈瑱一脸平静:“母亲对程氏下手的时候,不也没有考虑过儿子的处境?”
裴夫人又是恼怒又是委屈,直抹眼泪:“你这是怨上母亲了?我哪里想过要害你?只不过叫几个人毁了程氏的名声,若她自己要些脸面,就该自己了断,也省得咱们动手。又不是真叫那些人行非礼之事。”
说罢又道:“便是程氏生的那孩子,我也特特叮嘱过,不可伤到他。”
祈瑱不为所动。
他如今正当年少,势头正好。若是此时传出他的妻子叫几个流氓无赖毁了名声,以后还叫他如何在朝堂立足?连妻子都护不住的男人,又怎可托付重任,领兵服众?
倘若是舅舅家的几个表哥,母亲定然是事事周全,一点脏污都舍不得他们染上。换作自己儿子,便觉得无所谓了吗?
从裴夫人那里出来,祈瑱只觉得意兴阑珊,胸中郁塞。只是临行在即,他是个缜密性子,想了想,到底又拐脚去了揽霞阁。
第30章 李珠芳的惊惧
自晖哥之事查出,祈瑱已有数月未进揽霞阁。
此番再来,便觉得院中情形与之前已是截然不同。
丫头婆子们皆屏声敛气,举手投足间皆是小心翼翼。院子无人敢大声喧哗,明明仆妇众多,却满院荒凉寂廖。
之前他每日回来,丫头婆子们皆是言笑晏晏,面带欢颜。
屋内幔帐华美,薰香清幽。两个孩子的呀呀语声,还有奶娘婢女们柔声轻哄。处处温馨,处处恬宁。让人一进来便觉
舒适安详。
便是从前对李珠芳只有三分情意,在她温柔小意贴心伺候之下,也成了十分。
然而,便是这样温柔贤淑的女人,背地里却有那样狠辣的心肠。
祈瑱不讨厌女人有心机,但他实在不喜欢自己身边有这样愚蠢又狠毒的女人。
进了屋,见李珠芳那副又惊又喜的脸庞,祈瑱心中没有一丝波动。
不去理李珠芳幽怨含情的眼神,祈瑱直截了当问她:“前日母亲叫人去找程氏的麻烦,可是你在背后挑唆的?”
李珠芳暗地里寻方妈妈的事情,又岂能瞒得过祈瑱。本以为李珠芳吃了回教训,该学乖觉了,不想还是不安份。若无方妈妈与刘妈妈二人挑唆,裴夫人又哪里想到那样恶毒的主意?
裴夫人他动不得,两个婆子却必得要处置。李珠芳,也需得再敲打一遍,省得他不在家的时候,又生是非。
李珠芳已是许久不曾见到过祈瑱。
祈瑱这些日子非但再没进过她的院子,便是偶尔在裴夫人处遇到,祈瑱也是眼风都不曾给她一个。
不想祈瑱这回一来,别的不管,就先质问她程氏遇匪之事。
李珠芳心中酸楚,面色哀戚,拭着泪道:“我这几日一直在屋里照顾晟哥儿。他身体才好,最离不得人,我哪有功夫管外头的事!再说,我这院子里的人才被你换过,有个什么动静,难道能瞒得过侯爷你么?”
随即又哭道:“我知道,因着晖哥儿的事你恼我。我自己做错事,害了晖哥儿,怨不得别人。我宁可得病去了的人是我。便是要我给晖哥儿偿命我也心甘情愿,只求你以后善待晟哥儿……”
祈瑱看她匍匐委顿在地,哭得梨花带雨,好生凄惨可怜。昔日的情份浮上心头,可旋即又被晖哥儿的脸庞盖住。
自己终究是错了,他想。
妾就只是妾,只是侍奉他的仆婢罢了。他既然答应了李珠芳做妾,就不应该再给她期待,让她暗生妄念,滋长野心,最终害人不成反害己。
本来妻就不成妻,如今妾再不像妾,只会让内宅不宁,这不是旺家之像。既然他的正妻已不可能履行职责,那么妾室,必得安分守己才是。
晖哥的事情,他已处置过李珠芳与李家,便到此为止。但也需得教李珠芳知道规矩,以后再不能恣意行事。
祈瑱忽然莫名想起程嘉束,想起她当日知道彦哥染病时的果决手段,还有后面因晖哥夭折,她力主查证时的坚毅,心中升起一丝奇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