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宜华连忙捂住嘴,她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眼睛都有些冒金星,无奈只好爬上床,裹着被子蜷缩在石塌的边缘休息。月光清泠泠地照进牢房,洒了一地清辉。
她恍惚又疲惫,只觉心底一片冰凉,眼中清泪滑落,喃喃自语:“君不见左纳言,右纳史,朝承恩,暮赐死……朝承恩,暮赐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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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景象斑驳,一会儿母亲抱着她痛哭,一会儿是帝后对她笑颜点头。她跪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宫人收走了她手上的宫牌,赵阔立在高楼之上,两两相望。程耀拿着烧红的铁烙步步逼近,伸手要掀开她的衣襟。
她在冷汗中惊醒,只见一黑袍男子坐在她榻前,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穆宜华险些叫出声,被男子一把捂住嘴:“是我。”
赵阔摘下兜帽:“是我,阿兆。”
“三哥……”穆宜华难以置信地望着身前的人,她一把抱住赵阔,泪如雨下,“三哥……”
“我来找你了,别怕,别怕。大理寺狱卒换班,我让齐千把人支走了,别怕。”赵阔张开披风将她一整个裹住,用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温暖着她。
忽然,他摸到了她湿濡的头发,心下一紧,立即问道:“怎么回事?他们对你用刑了?水牢?”
“没有,他们没有对我用刑……”穆宜华连忙解释,“就是那个程耀……”
“他怎么你了?”
“泼了我一脸茶水。”月光下的穆宜华,脸色更加惨白。
赵阔看在眼里,听在心里,如同刀刺一般痛,胸中怒火累积像是要肆意燎原,却是盯了穆宜华半晌,抬手用衣袖去擦她的湿发:“我记着了,我帮你报仇。”
这话应是承诺,可穆宜华却从中听出了孩子般的置气,心中的委屈霎时拂去一半,抿嘴笑道:“好。”
“饿了对不对,我给你带了吃的。”赵阔从怀中拿出尚还温热的包子递给穆宜华:“我抱了一路呢,就怕冷了。”
穆宜华接过包子,却没有急忙拆开:“你怎么出宫的?官家……让你来吗?”
赵阔搓热了自己的手捂住她冰凉的面颊:“傻姑娘,你是不是忘了我十月加冠,已经出宫开府了。这是你最喜欢的那家鹅肉包子,快吃吧。”他刻意避开自己父亲的态度,没接话。
穆宜华伸手抚上他的胸膛:“可有烫着?”
“我没事。”赵阔收拢她头上毛躁的碎发,极尽温柔,“吃吧。”
穆宜华拿出鹅肉包子,在赵阔面前不顾形象地大口吃起来,她实在是太饿了,吃着吃着,眼泪却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赵阔连忙抬手擦去:“别哭,你别哭,我一定会想办法的,你别急。”
穆宜华拿衣袖擦泪,拼命挤出一个笑:“我没事……我爹爹和长青呢?他们怎么样了?”
赵阔叹气:“官家以避嫌为由罢了老师的朝,如今满朝文武的眼睛都看着他,行差踏错一步,便是千夫所指。所以我代他来看你了,来之前还特意偷偷去了一趟穆府,他说他相信你,我们所有人都会替你想办法的。”
“所有人?”
赵阔揉了揉她的脑袋:“你与人为善,大家自然都会想着你。孟家宁家曹家都在帮忙,阿南甚至去找了贺辰光,你放心,你是清白的,事情自然会水落石出。”
穆宜华停下嘴巴,半晌又问道:“那你呢?我父亲需要避嫌,你就不用吗?”
赵阔没说话,只是看着穆宜华的脸。
“我猜到官家的意思了……”
“别管他们,我们不要管他们,阿兆。”赵阔紧紧握住穆宜华的手,“爹爹只不过是一时被蒙蔽了双眼,只要我们将此事查清楚,爹爹一定会知道你是被诬陷的。我不放手,你也不许放松,那日你说不后悔,不是骗我的,对不对?”
穆宜华看着赵阔满脸殷切的小心翼翼,含泪失笑:“傻瓜,我就随口一问,你别那么小心。我只不过是担心你,你自小受宠,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又傲又倔,若你插手此事,难免和官家起冲突。到时候又起争执该如何是好?”
赵阔抿嘴,穆宜华聪明却只猜错了一点——他已经和他爹起争执了。
穆宜华斜斜地靠在赵阔的怀里说道:“我今日,试了试那个程耀。我觉得曹嬷嬷中毒的幕后主使,八成是童蒯。”
赵阔道:“我虽也那么猜过,可今日我在宫中,是他去禀报此事的。神色如常,甚至还有些义愤填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