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宜华失笑:“三哥是个以社稷为重的人,才不会为我这样。”
左衷忻眯眼:“那看来在下在穆娘子心中是个昏聩之人了?”
“哎呀!”穆宜华打了他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谢谢。”
左衷忻垂眸看着她,柔情似水,浅浅一笑:“你自己数数你跟我说了多少遍谢谢了?日后我再帮你,我也就不要这口头感谢了,我要真真切切的感谢。”
穆宜华眼睛一转,瞧着他,轻声问道:“那你要什么答谢?”
四下一时无话,二人面面相觑,穆宜华能看见他轻颤的眼睫,听见他微变的呼吸,秋风带来他身上的气息,清淡好闻。
左衷忻没有说话,忽然抬手在穆宜华的额头上轻轻一弹。
“啊。”穆宜华捂住脑袋,“你打我干什么?”
“先欠着吧。”左衷忻笑道,“总有能问你拿的时候。”
穆宜华看着他,抿抿唇:“为什么不想就要呢?”
左衷忻失语,他张了张口,想说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宋金交战多年,谁都不知道战争会不会结束,会在什么时候结束,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回来,或者说是……能不能活下来。
一切都是未知的,不定的。
穆宜华此生已经受够了生离死别,他不想让她再受牵绊再伤心了。
不许诺,若是他遭逢不测,她或许还能从过往中走出来开始新的生活,若是现在就许诺了,那于她而言,又是一份痛苦的回忆。
他不想让她如此煎熬。
他就想让她开开心心的,自由自在的。
“如今你在这里,我总是会回来的,又何必拘泥于朝朝暮暮?”左衷忻望着她,“你不相信我吗?”
穆宜华若是不相信也没有办法,为了江山社稷,他是必定要离开的。
千山万水路迢迢,形单影只念遥遥。
她能做的,也只有千里寄音信,唯愿平安了。
左衷忻的离开,让穆宅安静不少,又恰逢明州入冬,连着穆宜华整个人都变得萧索了一些。
穆长青不想看姐姐这样,便要春儿拉着穆宜华一起做针线给即将出世的小宝宝做衣服。穆宜华哪会这么细致的活,学了半天就不学了。可一闲下来,她的眉眼又耷拉着,除了算账,其余的时间就是看天看云看猫看狗。
穆宜华眼中无光,可谁都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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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长青下学早,绕了些路去前街药铺拿春儿的安胎药,正要走却见一眼熟的丫鬟走进来,低声同掌柜的交代了几句便立在一旁等药。
穆长青上前几步将人认出,惊呼:“妙音?”
妙音扭头一看竟是穆长青,脸颊一垮,狠狠地等了他一眼,拿上药便走。
穆长青觉出不对,连忙上前拉住她:“怎么了?你们家姑娘生病了?”
妙音一甩手,没好气道:“我看在我们家姑娘的面子上叫您一声表少爷,不然要是我自己的意思,根本懒怠搭理你。”
“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妙音就是那会儿给穆长青和柳如眉传信的贴身丫鬟,对柳如眉百依百顺,心热的很。往常送信时,妙音都是对穆长青好言好语好脸色,今日见她这般愠色,必定是柳如眉出了什么事情。
妙音嘴巴一瘪,话还没说,眼泪倒是先出来了:“我们姑娘……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们姑娘被打了!半张脸都肿起来了,你还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是一头蠢驴!每天只会嗷嗷叫,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我……我……”穆长青百口莫辩,只好先问柳如眉近况,“那,那表妹她现在怎么样了?”
“表妹?什么表妹?谁是你表妹!我们家姑娘有你这样的表哥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穆长青听见这话心里来气,小声嘀咕:“那我们家摊上你们这样的舅家还倒了八辈子血霉呢……”
“你……”妙音耳尖一下子就听见了,直接将药包往穆长青身上甩,“好啊!我如今算是看透你了!我本以为你是个明事理的人,书读得不错,人也长得还行,可就因着这一层稀奇古怪的亲戚关系,我只好叫我们家姑娘别再惦念。现在看来,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好货,是我们姑娘看走了眼!我今儿就去告诉她,好叫她断了这个念想!”
妙音一连串儿的话砸在穆长青身上,让他有些发蒙:“你,你说什么?谁惦念谁?”
“呸!”妙音啐了他一口,“哪有谁惦念谁?没有!只有吕洞宾惦念那只咬他的狗!”
穆长青话有点说不囫囵:“你等等,你……你告诉我她伤哪儿了?哦哦哦,脸是不是?她是不是被柳靖远打了?还是柳昌邑?这两个没一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