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儿又要哭了,穆宜华连忙抬手擦去她的眼泪:“眼泪可不能过日子,好好吃饭,好好养身体,才是你现在应该做的事。”
穆宜华给春儿找了件新衣服让她穿上,春儿想要旧的,穆宜华摇头,仍旧把衣裳给她:“从今起,不要再觉得自己是下人,自己低人一等。天底下纵使是亲姐妹,也鲜少有我们这般过命的交情,日后便是姐妹了,不可妄自菲薄。”
春儿迟疑地收下衣服:“我是个无用之人……若非是肚子里有孩子,我早就投江去了,也不会在这儿给大姑娘添麻烦。大姑娘如今过得艰难,我还要给你们添堵……”
“谁说你无用了?”穆宜华歪头笑道,“你的菜煮得不比我好吃?家里的事务不比我会打理?从前在穆府你也是个管事儿的,怎么到明州你就不会了吗?如今你是有身子的人,自然是好好养胎为先,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钱财你也不必担忧,我会想办法的。”
巧娘卫兰她们自是不在考虑范围内,秋露的当铺也只是替他人经营,并非自己的营生,问他们借钱只会让他们为难。左丈人一个孤寡老人,靠着左衷忻寄给他的钱财养老,如何又能向他开口要钱?何况左衷忻还在前线打仗,若是左丈人一封书信寄给他,让他分心又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穆宜华还是先去找了乔擢英。
向人张口借钱真是天下一大难事,借这么一大笔钱更是难上加难。且不说乔擢英年纪比她小三岁,自己是他的长辈。菁华书局还是和乔家合伙做的生意,当初信誓旦旦让乔二郎相信自己来投钱,如今钱没挣到多少不说,竟还要问人家借钱。乔二郎或许会因着从前的交情不同他们计较,但是乔家的长辈未必不会。
穆宜华坐在书局二楼,看着乔擢英在底下忙忙碌碌,脑袋凌乱混沌。不知何时乔擢英上楼来,看见穆宜华眉头紧蹙正发着呆,轻轻拍了她一下。
穆宜华吓了一跳,乔擢英关切道:“穆姐姐近几日精神不大好。”
穆宜华张了张嘴又闭上,说不出话。
乔擢英眨了眨眼睛,在她身边坐下:“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若是书局的事,我可以与姐姐一同承担。”
穆宜华摇摇头:“是私事。我……我因为一些事情欠了钱……”
乔擢英颇有些震惊,这间书局开销大不假,但不至于落得个欠债的地步,她必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可解决之事。他心中义气顿起,一拍大腿,凛然道:“钱财上有什么难处,何不如来找我?欠他人钱,他人未必会给周转的时间,但是我们都是自己人,不至于严苛到分毫不差。律法素来偏袒债主,有些债主仗势欺人,上门□□烧的可不在少数。”
穆宜华做生意这么久也不是没有听见过这样的事,她深吸一口看向乔擢英:“六百两。”
“六百两?!”乔擢英倒吸一口冷气。
不是他不舍得给,而是这个数目确实有些大了。他有本钱,但在和穆宜华合伙开书局的时候就已经投的差不多了,虽然家中的香料生意他管了不少,但那些钱全部都是铺子的,得走公账,他日常纨绔公子的花销走得也是家里的私账,这要他一下子拿出六百两……
乔擢英犯了难,他思忖良久,合计了一下自己手头上所有的钱,说道:“我能直接拿出二百七十五两,剩下的……我得去和家里说。”
穆宜华一听这话连忙拒绝:“不,这是千万不可让你家中知晓。”
乔擢英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颇为疑惑:“为何?六百两与我家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事,等这阵子过去了,我们生意好起来,六百两还是很好赚的!”
穆宜华摇头,却不敢道出实情。
自己不在乎春儿的过往并不代表他人不在乎,乔擢英无心更不能保证他的家人无意。乔家好歹也是香料行行头,要打听她的事易如反掌,到时候查到这事与娼馆有关联,那乔家人还愿不愿一让乔擢英与她一同做生意就难说了。
“我不想麻烦你。”穆宜华随便搪塞。
“这不叫麻烦,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么能叫麻烦?”乔擢英笑道,一双眼睛弯似月牙,叫人看了心中舒畅。
穆宜华还是拒绝,她叹了口气:“如今若是书局生意好也就罢了,可是私塾和县学的单子做好后便没了其他大生意。陆阳书局那边也换了新的工人,他们人多经验又足,县学和州学的书单大头必定还是在他们那儿。书局无进账,我又遇上这样的事儿,简直就是腹背受敌……等夏天过去,秋天一到,明知学堂的束脩又得交了,长青读了那么久,再学个一年半载便可去考科举,他如何能放弃,我又如何能叫他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