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穆长青说话, 春儿“噗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哭着抱住他的小腿, 涕泗横流:“小公子……小公子……”
她话也说不全,只不停地颤抖哭泣。
旁人瞧见笑道:“哟,这还是旧相识?不会是老相好吧?穆小郎君同我们装得这般天真无知,是不是太不把我们当自己人了?”
“闭嘴!你说什么混话!”穆长青怒了,不顾他人眼光将春儿扶起,关切道,“春儿姐姐你先起来……”
“小公子,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救救我吧……小公子,我求求你……”春儿还要弯腰下去跪着,她双手护着肚子,脑袋重重地磕下去,声声撞地。
穆长青涨红了脸,在众人嬉笑揶揄的起哄声中,飞奔回家拿钱,这才撞上了穆宜华。
从前她是如何豁出性命救自己的,如今自己便也该如何救她。
穆宜华心一横,从房间床底下的盒子里拿出一沓银票,那是她仅存的三百两银子。
如今已是黑云压城城欲摧,不管是菁华书局还是春儿,可终究是人命比天大,生意倒了还能从头再来,但是人没了就是真的没了。
穆宜华揣上银票刚要出门,忽然顿住脚折返拿了帷帽带上。
二人一路疾跑到暗巷,穆长青指着巷中一处挂着美人骑马灯的屋子道:“就是那儿。”
穆宜华往前的脚步顿住,巷子的青石板两侧有污水成沟,她深吸一口气,提起裙子往里走去。
即使一来一回已经过了很久,但里头的人似乎没有要散的意思,仿佛就是在等他们回来看这一出好戏。
穆宜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熏香浓烈,烛光昏暗,红帐委地,一派旖旎醉人。她头脑有些发昏,艰难地在人群中寻找春儿的身影。耳畔有些许轻佻淫邪的笑声,那些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好似要将她扒光吃干抹净。她强压心头不适,走向坐在屋子正中间老鸨。
老鸨神色得意,微扬着下巴,上上下下如同打量物品一般打量着穆宜华,她嗤笑一声:“想从我这儿带走人啊?可以啊,只要钱一分不少,你们想带走谁都行。”尾音上调,满是不屑。
穆宜华隔着帷帽瞪她,瞥见了被两个龟奴制在墙角的春儿。她倒吸一口气,连忙要冲过去,老鸨一抬脚,“哼”了一声:“恩客见人都得先给钱呢。”
穆宜华神色冷肃:“说吧,多少。”
老鸨煞有介事地盘算起来:“我将她买来花了五百两,她姿色不错,年纪也不大,还识字儿。若是留在这儿,指不定能给我赚大钱呢,这位娘子……你可是要带走我的摇钱树啊。”
穆宜华冷笑:“妈妈怕是对着每一个姑娘都这么说吧。”
老鸨听见这话哈哈大笑:“要不说穆掌柜会做生意,会做生意的人呐,都能看透人心。行吧,那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您也不是小气没钱的主儿,痛快点一口价,这个数!”
老鸨一摆手势——九百两。
穆宜华眼神微变,说出来的语气却是镇定自若:“妈妈这竹杠倒是会敲,若是平日里就这般做生意,还会有多少人来呢?”
老鸨就是不把手指头放下,那个九的手势还在穆宜华面前晃荡:“我养着这么多姑娘,她们每天花我那么多的衣裳首饰胭脂水粉,不得花钱吗?不过那都是爷们儿的钱花在姑娘身上去讨爷们儿开心罢了,他们乐意得很。要知道,穆掌柜这九百两是用来赎人的,那可比爷们儿的钱金贵重要多了。爷们儿舍得花钱,穆掌柜不舍得了?还是说……穆掌柜觉得你这姐妹,不值得九百两啊?”
“你这个老鸡婆!说得都是什么话!”穆长青气急,张口大骂。
那老鸨也不脸红还笑着承认:“我就是个老鸡婆啊,你们要是不能把她赎出去啊,她以后也是个老鸡婆啊哈哈哈哈哈……”
长青哪会对付这样的女人,心急又语塞,你啊我啊地半晌说不出话来。穆宜华示意他闭嘴,从怀中取出三百两银票拍在桌子上。
老鸨拿起来垂眸验着真假,过会儿又道:“还有六百两。”
穆宜华脱下镯子项链耳坠簪子,一一丢在桌子上,又对着穆长青招招手:“躞蹀带还有我刚给你买的玉佩。”
穆长青听话地一一解下来也放到桌上。
老鸨觉得好笑:“穆掌柜怎么说也是资军三千两的人啊,怎会落到如此田地呢?”
穆宜华懒怠搭理她,开始给她算账:“这块玉佩还有这个躞蹀带上的五块兽面玉板,合计七十两。我这些首饰,合计八十两。您若不信,现在玉衡当还开着呢,您大可叫人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