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长悄悄抬眼看去,只见那左翰林神色淡淡,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嘴角似乎还噙着笑,施施然地拿起茶盏开始喝茶。
柳夫人自知理亏,但是见穆宜华话里话外的讽刺,已是忍耐到了极限。她拍案而起:“穆娘子,长姐如母,你也算是长辈了。孩子们之间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他们都是不记事的。何况我们都答应赔钱了,你还这般咄咄逼人,作什么泼妇行径?”
“泼妇?”穆宜华不怒反笑,“这就叫泼妇了?你见没见过真正的泼妇是何样子?想不想见见?你说他们是孩子?对,长青确实是孩子,毕竟他才十五岁。那柳郎君呢,十七岁也算是个孩子吗?有人十五考秀才,弱冠中举人,春闱摘榜首,殿试中状元。难不成令郎的十七,还是个未经人事只懂争抢的小孩儿吗?
“何况只是赔钱远远不够,柳夫人爱子如命,奈何令郎并不懂如何尊重他人。不若今日就上这一课,从先学会道歉和承诺开始吧。”
“你个只知道勾引男人赚钱的骚货凭什么要老子道歉?”柳昌邑怒了,冲上来就要抓穆宜华。
穆长青一个箭步挡在穆宜华面前,直接挨了柳昌邑一爪子。脸颊血痕毕现,还往外冒着血珠。
左丈人怒了,不停地用拐杖敲着地面:“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你们看看!这就是你们明知学堂教出来的学生!以前也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泰安,你看看!你看看!这成何体统啊!”
左衷忻这才出声将左丈人劝住。
他半合着眼眸盯着惊吓又倔强猖狂的柳昌邑,轻笑了一下:“柳郎君的男儿气性可真是大啊。”
“你谁啊!”柳昌邑其实一进来就看见这个男人了,但是见他衣着朴素,眉目和顺,跟在左丈人身后又不发一言,便觉得是他们府上的仆人。如今他正在气头上,被一个仆人阴阳怪气,更是火从心头来:“这儿没你说话份,滚!”
姜堂长听见这话心脏都要停了,赶紧上前打圆场:“左翰林左翰林,孩子年纪还小,口出狂言,您别往心里去。日后我定……不,现在,就现在,我们好好管教他!”
“什么?左,左翰林?”
柳昌邑还在脑中寻觅这是哪儿的官职,就听姜堂长恨恨:“这位是襄王殿下身边的翰林学士左衷忻左大人,还不快见礼!”
明州城谁人不知左衷忻?可柳昌邑这个年纪哪见过活的,会动的左衷忻,一时愣愕语塞,只盯着他看,半晌说不出话来。
左衷忻甩了甩衣袖,笑看向姜堂长:“余家中自幼贫寒,承蒙老堂长关怀得以在明知学堂进修,至有今日。然此路艰辛,此前所受苦楚您必定也是知晓的。不承想今日竟能重见当年光景,姜堂长……真是教学有方啊。”
“长青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孰轻孰重,你们自己掂量!”左丈人也搭腔。
姜堂长已是不敢讲话,只敢在心中怨自己倒霉。他瞥眼看向柳夫人与柳昌邑,二人已是噤若寒蝉,不复方才那般嚣张跋扈。
“此时……也是柳郎君不对在先,同窗一场,何必心生怨怼大打出手?”姜堂长语重心长,“柳郎君……”
他提醒他。
柳昌邑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穆氏姐弟,上前几步,也不敢穆长青的眼睛,仿佛要吵架一般:“对不住!”
穆长青被吓了一跳,叹了口气:“好吧,但是你以后再也不能这样了。好好读书,善待同窗才是正事。”
柳昌邑哪听得进穆长青说的话,他如今道歉完全是因为形势所迫。他在心中嗤笑一声,抬眼瞪着左衷忻。
左衷忻笑了一下,摊开双手:“好了,一举两得,宾主尽欢。”
姜堂长听见这话才感觉到浑身卸力,正要将人送出去,又听穆宜华在身后不咸不淡地问道:“五十两是前面的赔偿,那今日你们将我弟弟的脸抓伤,该怎么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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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宜华拿到手的,终究还是一百两银子。
她带着穆长青找了家郎中处理伤口,又带着他吃了顿好的,剩下的钱全部扔给穆长青也不管了。
穆长青出了恶气、保护了姐姐又吃了好吃的拿了钱,心中别提有多开心,回到家里直抱着穆宜华的胳膊撒娇。
穆宜华嫌弃他:“又被人打了还那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