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承想,穆宜华只瞅了一眼便错开身走进屋子,小黑“诶”了一声追上去:“怎么?这酒你还看不上了?”
穆宜华一边放下手中的东西,一边不甚在意地说道:“这酒有什么好的?汴京的酒喝过吗?丰乐楼的眉寿、和旨,忻乐楼的仙醪,和乐楼的琼浆你见过吗?还有玉楼的玉酝,铁薛楼的瑶醽你尝过吗?你怕是连字是怎么样的都不知道吧。我告诉你,我往常喝得都是那样的酒,你这酒算什么?井水兑的吧?”
“你……”
“还说自己靠谱……我看你呀就是爱说大话!还鲤鱼跃龙门,你是鲤鱼吗?”穆宜华叹了口气,“就知道不能指望你,还以为你有多大的志向多大的胆魄呢,不过如此……还不如巧娘家的五爷好。”
“什么?你说那贱人的姘头好?一个干漕运的有什么好的?指不定哪天就死在海上江上了,你拿我跟他比!”
“那你倒是比他有能耐啊,虽说你这人赌运是好,但你没有胆魄,也成不了大器。”
“谁说我没有胆魄!”
“你看看你每日赢得就那么一点点儿,都比不上我以前用的脂粉贵,还不是因为你胆子小,不敢下大注的缘故?成大事者无不是天时地利人和所成,你看看你,近几日总是赢,天时有了,那赌场你也熟悉,地利也有了,就差这个人和,偏生你自己不争气,赚不着钱,不怪你自己,你怪谁?”
“我……”小黑百口莫辩,穆宜华这番话说得他自己都觉得有道理。
如今他运势不错,前几日还去了一趟天宁寺碰上个道士算命,说他天生异脉,注定大器晚成,如今正是时候。他虽不识字,但是茶馆里的说书是常听的,那什么刘邦项羽哪个不是异于常人?要么就是双瞳子,要么就是斩白蛇,这不正符合了自己这天生异脉的说法吗?
那日算完命,他高兴地给了道士多几文钱。
今日又一听穆宜华无意点拨,他深觉自己发迹的时候到了。
“我只是觉得此前还不是时候罢了。”他接上语,“我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你一个小女子,懂什么?”
穆宜华眼睛登时亮了:“你知道什么?”
小黑瞧她这样就来劲:“我知道什么又何须告诉你,你只等看就行了。”
穆宜华不相信地努努嘴:“说大话谁不会?”
“嘿,你贾爷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小黑指了指他们家那间屋子,“也不怕告诉你,我老子娘死的早,我们家地契可在我手上,这房子虽不知什么钱,但好歹是份积蓄。我知道你从前日子过得好,如今落魄了也瞧不上我,但是我告诉你,你贾爷我就是天生富贵命,你这个女人就是老天赐给我的,不然若是你曾经真像你说的那般富贵,又怎会潦倒至此?你就乖乖的等着贾爷来娶你吧,到时候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别怪老子我霸王硬上弓了!”
霸王硬上弓?
穆宜华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冷笑,他有胆子说出这种话,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运气做到这件事。
这一走,小黑是壮士断腕,下了狠心,用自家地契还了钱,揣着一袋银子欢欢喜喜地上赌场去了。
是夜,五爷回家,候在家门口等他的巧娘迎上去一下抓住他,没说话,只是用迫切的眼神盯着他。
穆宜华在院子里煎药,见到来人,几人对视一眼,她将煎好的药端进屋子给长青喝了,便出了院门走进巧娘家中。
“如何了?如何了?那狗东西可是受挫了?”巧娘简直比穆宜华还着急,活像是等着话本结局的追书人。
五爷喝了口水,缓缓道来:“那小子是个胃口比脑子大的,我们先是让他赢了几局,等到他将地契的钱尽数押上后,一举将他拿下。那家伙傻眼,直说是我们的人看错了,要将钱抢走。赌场的伙计说买定离手,若是敢明抢,便直接动手。小黑愣是不听,直接从伙计的手中要将银子全部拿走,然后被赌场里的人揍了一顿,扒了衣服丢到大街上去了。如今怕是无处可去,到处流浪呢。”
巧娘听罢,大呼解气,抚掌大笑:“妙哉妙哉,穆娘子这一计简直妙极了,将他整个人都拿捏住了!今后我们街坊邻居都不必再受他的苦了!这样好吃懒做偷鸡摸狗的人,就该让官府将他关进大牢里!”
穆宜华心中痛快,却没有过多言语,只是垂首微微勾了勾唇角。
巧娘见她如此,以为她是害怕被小黑报复,连忙劝慰:“穆娘子你别怕,小黑这人我同你讲过了,就是个怂包,干不出报复人杀人放火那档子事的。长青也快好了吧?等长青好起来,看他人高马大的,不比小黑那瘦猴一样的人厉害?千万别怕!何况这儿还有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