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雨大,她驾着车慌忙驶进了一条小道,不承想是死胡同。这下好了,进,进不去;出,出不来,情急之下,她只能弃车狂奔,凭着记忆摸到穆府后门拼了命敲喊,可终是无人应答。
昨晚的雷雨太大了,大到掩盖了一切声响。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只知道醒来时被李家下人包围着,问她是谁,从哪儿来,要做什么。
她这才惊觉这一夜奔波最后竟是扣错了门。
所幸春儿出门找到了她。
穆宜华顾不得自己的仪容,命人拿过帷帽便叫了春儿与张嬷嬷一同出门,半路捎上替虞倩倩看病的郎中直奔清净观去。
她心中犹如万人擂鼓,焦灼不安,只望着这马车能快点再快点!
等到了清净观,几人三步并两步跑上山,清净观的观门还没开。
穆宜华直接扑上去猛拍:“开门——快开门——”
道观里的人边骂边打开门栓,刚开了一条缝,穆宜华便挤了进去。她拼了命地往前冲,脚下却被门槛绊了一跤,直接朝着石子地扑下去。
“姑娘!”春儿一把拉起她。
穆宜华什么都顾不得了,扔掉帷帽,提起裙子就向后山跑去。众人被她远远地落在后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追着。
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院门近在眼前,穆宜华冲进去推开房门——
清晨的道观静谧无声,突然一声惊惧惨厉的尖叫破空而出。
穆宜华煞白着脸,摔倒在地上,右手食指向上指着屋内。
众人赶到,循着她的目光看去,皆是惊骇在地——
虞倩倩自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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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宜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她只记得倩倩的双脚在半空中荡阿荡,道观里的人将人放下来盖上了白布,周家的人来了,虞家的人也来了,哭声喊声叫嚷声不绝于耳。她像个局外人,看着这纷杂的一切。
周家的人见着她,上来就推搡她,嘴中还骂骂咧咧,说的极为难听。
穆宜华没有反应,她只看见周家的人嘴巴一张一合,却全然听不见他们说的话。
春儿与张嬷嬷见状连忙上前将人拉开,张嬷嬷护着身后的穆宜华,春儿则是冲上前与她们讲道理。
两边的人僵持不下,还是道观的人出面才平息下来。
周家的奴仆们扯着嗓子喊穆宜华是帮凶,说是因为她挑唆四大娘子才不回家的,不然这病早好了。
穆宜华不知怎的好像又能听见这话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那人的衣襟,恶狠狠道:“都是我,都是我?你们怎么不想想你们自己?是我让她裹脚的?是我让她生病的?她病成这样你们不问缘由,只管每天来叫她走,到底是我害了她,还是你们害了她?!”
那仆人吓坏了,挣扎着要跑开:“穆宜华疯了!穆宜华疯了!”
还未等人上来将她们拉开,穆宜华便已然松手,那人重重地摔倒在地,惊恐地看着她。
穆宜华面目表情,眼神冷蔑地看着那人,嗤笑道:“还当真是……狗随主人。”
周家搬来了棺材,将虞倩倩的尸首运了回去,穆宜华就站在高高的阶上远远地瞧着她。
侯爵夫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嗤鼻冷笑转身离去。
回家后的穆宜华不声不响,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洗漱换衣。众人都不敢问,只得小心侍候。
穆宜华梳整完毕,坐在妆台前班课愣神,又起身走向院子,却在门槛处停住。
春儿忧心,走上去正要问询,只见穆宜华身形一扭,直直地栽倒下去。
穆宜华病倒了,高烧四日不止,夜里时常惊梦叫喊。姑娘公子都得了病受了伤,穆府上下忙得团团转。
宁夫人听闻,便住到穆府来帮衬。
穆宜华几日后醒转,忙问道今日事第几日。
宁夫人回答:“第六日了,你烧了好久。昨日夜里退了,今日你好好歇息吃药,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穆宜华连忙抓住宁夫人的衣袖问道:“倩倩的头七有没有过?有没有下葬?”
“今日是最后一日了。”
这下穆宜华说什么都不听,执意要下床去南阳侯府。
宁夫人拦她:“你去什么?且不说南阳侯府那群人心眼儿小不待见你,你自己什么样你不知道?生那么重的病,还要去灵堂阴气那么重的地方,你还要不要命了?”
穆宜华哭着摇头:“宁伯母,您就让我去吧……倩倩与我和阿南虽只相识一载,但却如同故人一般亲近,她生前最后最想见的人是我,我却没能见着她,如今她都要下葬了,我又如何能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