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宜华用袖子将眼睛捂住,努力让自己维持正常的模样。
赵阔在她面前蹲下瞧着她,轻声细语:“我太久没见你了,我一见到你就看见你对着左衷忻笑,你觉得我心里会好受吗?若是你见着我和……”
穆宜华瞪了他一眼,赵阔赶紧收声。
“你看看你,我就只是说说你就这样了,何况是我亲眼看见。”赵阔如今抓着她的手,誓要将心中所有的委屈倾诉,“我们六十四日未见了,我真的……真的很想你,阿兆。”
穆宜华的眼泪簌簌而下,她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赵阔心如刀绞,一点点将她的眼泪擦掉,而后发现怎么也擦不完,只用自己温热的嘴唇贴上眼睛,一边吻一边哄:“别哭了……是我错了。”
穆宜华收了声,赵阔看着她,心下怅然:“你如今有哭不完的眼泪,都是因为我……都是我害的……”
穆宜华抬眼看他,想说什么却是如鲠在喉,半分说不出话来。
他们如今还能说什么呢?彼此的爱意已明了,等待的誓言也许诺,还能说什么呢?还要说什么呢?
赵阔摩挲着她的手指,依依不舍:“你要走了吗?”
穆宜华颔首没说话。
“我和辛秉逸的事你真的不要想太多,我肯定不会答应的,绝对不会!”赵阔眼中闪着坚定的神色,好似穆宜华若是不信他便要将心剖出来一般。
穆宜华右手虚虚地盖住赵阔的嘴巴,轻声道:“我知道。”
“你信我。”赵阔信誓旦旦。
“我……我,我信你。”穆宜华说道,可却不知为何心头一颤,酸软无常。
赵阔好似听出了她话中的犹疑,不安地看着她。
穆宜华瞧见他的神情,沉默一会儿。
二人起身,穆宜华微微踮起脚尖在他嘴角印下一个吻。
“我要走了。”穆宜华伏在他的耳边说道,“三哥,我要走了。”
赵阔揽住她的腰不让她离开。他垂着头,眼睛有些水雾,不舍地看着她。
穆宜华心疼地一塌糊涂,呼吸微窒,连忙退开几步,捧起两个盒子便向外走去。
身后的赵阔没有声响,穆宜华忍不住停住脚步回头看。
屋里的赵阔孤零零地站在门口,背后的暖烛也化不开冷月清辉下他沉默哀伤的脸。
他想说些什么,却扶着门框看着她,无语凝噎。
-
回到家中,穆宜华将狐裘与鹤氅整整齐齐地在床上铺开,皆是洁白无瑕的衣物,上头却是一点污渍血迹都没有。
赵阔对她素来是用心的。
可这却让穆宜华更加感到无可奈何的伤心与悲哀。
多好的儿郎,多好的情意啊,却偏偏为何,如此艰难?
门扉突然被扣响,穆宜华抹去眼角的眼泪,开门却见是父亲。
穆同知看清她面上的神色,叹了口气坐下,开门见山:“同襄王吵架了?”
在父亲面前没什么好隐瞒的,穆宜华点点头。
穆同知没有责骂也没有愤恨,他沉默了一瞬又道:“民清是个好孩子,若是你们生在寻常人家,父亲定然不会阻拦你们。很多话,为父先前就说过了,你素来聪颖肯定明白我的意思……阿兆,世事并不会皆如人所愿,遗憾与妥协才是人生常态,莫要再执着了。”
穆宜华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眼泪又被勾了出来,她垂泪道:“爹,女儿何尝不知放手才是最好的,可是……可是三哥待我如何您也看见了。他太好了,好到我根本没有办法去拒绝他,甚至忘记他……女儿不是没有提过,他比我还要伤心,您让我如何是好?
“有时候女儿真的不明白,我们不过只是心悦彼此,为何天下之大,就唯独容不下我们二人?恤银一事,错根本不在我,他们又为何要将所有的事,所有的罪责都在我头上算一份?又为何……要将我贬得一文不值?”
京城里对穆赵二人的旖旎绯闻从未停歇过,而背后之人多是诟病穆宜华却鲜少有人指摘赵阔的。他们只当是男儿惯有的风流韵事,而一个女儿浪名缠身,活在这个世上都是不要脸。
穆同知看着女儿流泪,心疼至极,他抿唇皱眉,良久叹出一口气:“孩子,父亲虽为男人,但还是要告诉你,这世道对女子就是苛刻的。你们就好像是立于高架的白瓷瓶,只要有一丁点儿的裂缝和涂彩,就会被人看得一清二楚,从而冷嘲热讽、口诛笔伐,定要你们以死明志才算完。他们如今借着襄王、程耀、曹氏等人谩骂你,不就是如此?可女子也是人,人无完人,何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