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立马来了兴趣,脑袋凑过去,鬼鬼祟祟:“不是说被你爹一刀砍下脑袋吗?”
为了听得更清楚,她踮起了脚,伸直了脖子,梳理仔细的发髻垂到了齐铮低下的侧脸上,酥酥麻麻的,在阴冷的地牢竟有些烫人
齐铮不自然地微微侧过脸,躲开了挠人的头发,却又对上她洁白的脸颊,昏暗的光线下一切,明明灭灭,独独那双眼永远亮得惊人
他顿了顿,没再挪动,低下头压着呼吸,轻轻道:“外面是这么说的,但其实我爹砍下的是穿了黄袍打算谋取皇位的前朝首辅,真正的荒帝,最后交由宋首辅处理”
宋锦啊了一声,眼神瞄着周边牢狱,更是压低了声音:“你的意思是?”
齐铮轻轻嗯了一下:“宋首辅之母,其貌非比寻常”
宋锦嘶了一声,若是之前,听到这些八卦她只会格外好奇,但是现在仗了人的名头,再在背后说起小话,她还有些小心虚了
于是,她鬼鬼祟祟地左右看了看,又踮脚靠近了几分,脑袋就差个齐铮的贴着了,哈着声音了:“我听说,宋首辅杀了他爹?”
只要她说得够小声,就不算说人坏话
宋锦厚着脸皮,微微睁着双眼,炯炯地看着齐铮,那下巴跟着抬着,嫣红的唇瓣微张,洁白的齿牙若隐若现
齐铮突然觉得,有时候视力太好也不是一件好事情
他略显狼狈地后退一步,和她拉开距离,在她微微疑惑的目光下,不等她开口,先一步说道:“
这件事其实也是误会”
宋锦震惊,她这些年到底听了多少谣言啊,她赶紧更近一步:“怎么个误会?”
齐铮掩着眸,轻声:“当日大军已经打到永安城,若强行进入必然要死伤无数,于是两边展开谈判。前朝派出的谈判人便是宋首辅的父亲,当时的太子少傅宋江,也是青郡府水利的纂修者”
宋锦:“泗安县的那个水利?”
齐铮点头:“宋江先生算是前朝少有的君子之辈,修水利,助百姓,劝君主,他那些年救下了不少人,在朝野极有威望”
但碰上那么一个君主,宋江再是清明再是绞尽脑汁心力交瘁,也不过延缓了一点王朝衰亡速度,只能眼睁睁看着反贼够攻上城门
而领头之人便是他亲子
恼羞成怒?痛心疾首?不,都没有,他只要满心的愧疚和不可置信
那场谈判无人知晓谈了什么,但是最后是二十岁的宋商提着他爹的人头走了出来
对于谈判来说,这是莫大的错
对于讲究天地君亲的现在来说,也是天大的逆反
这也是宋商奸臣逆贼最大的出处
一个胆敢破坏规则,又为了权力残忍杀害亲父的人,谁能说他是君子,是好人呢?
齐铮轻轻叹息:“当时的城门,便是宋江说动英国公里应外合的,一切备好之后,他也当着宋首辅的面自刎”
归根究底,也不过是天地君亲的思想罢了
当初,还是县令的宋江偶遇一灵动貌美女子,两人结为夫妻,又有了聪明过人的孩子
那委实是一段非常愉快的日子了
但皇帝□□,底下官吏为讨好升官,便悄悄掳走了他的妻子,也带走了发现不对的儿子
几年下来,自以为妻儿死于匪患的宋江一路升职,虽无奈朝政上下荒淫,但总想为百姓做点什么
一年两年,到最后各自为主,各有所恨
在看到叛军领头第一眼,宋江便知晓了那些自己不知道的真相,也明白了荒帝奸佞信任下的险恶
他平静领命,最后一次为自己的君主行事,也最后一次为自己的孩子铺平前路
忠爱不能两全,但是他尽力了
只是他料想不到的是,宋商会在他死后,不仅没有如他所愿的远离这一切,反而亲自割下他的头颅,扔到了荒帝脚下,让他便是死后,也亲眼看着昔日旧主被千刀万剐
宋锦眼前闪过千万种痛苦又恶心的折磨,她心情也有些复杂了起来,叹气:“他们被抓的时日,定然遭受不少折磨”
齐铮声音也沉重了几分,道:“当年流传岭南蛊族有长生之法,食而延年益寿,宋大人之母,便是岭南人士”
宋锦低咒:“该死”
齐铮颔首:“确实该死,而这监狱中,类似之人不在少数,他们便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说来说去,最后绕回了这一点
宋锦那本来愤怒的心瞬间被冻了起来,有种鬼故事讲到结局,突然变成精神病的无语感,突然觉得有些冷
她无语道:“你觉得我会可怜这些人?”
别说,这牢里面犯人哀嚎声阵阵,随着隙缝中呜呜风声一起,听起来确实很可怜,但她宋锦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