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开口起,寥寥几句话,里面信息量之大,换在平时,任何一条都足以在岭高成为绝密传闻——每天晚上在宿舍偷偷讨论个大半年的。
此时却被楚棠一个接一个扔出来,众人吃瓜都吃的应接不暇,只恨脑子跟不上耳朵。
何霞本人更是听呆了。
说到底她只是个生活有些不顺心,总的来说家庭条件不错,没什么大烦恼的女孩,何曾听过这么多黑暗压抑的事?还发生在周围!
这么重要的事,江宁怎么没给她说?
何霞其实有点慌了,但她被无数双眼睛直直盯着,思路完全被打乱了,半天结结巴巴来了句:“这、这只能证明江宁她家人对你不好......那她、她总没对你做过什么吧?”
楚棠没否认:“确实。”
江宁这个人虽然不聪明,但她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从来不做有可能落人口实的事,热衷于暗示周围人替她出头,深谙清清白白小白花之道。
她这么爽快的承认,反倒打了何霞一个措手不及,还是在旁边看她半天憋不出个屁模样火大的王喜孟,暗中给了她一肘子,才让她想起件事——
何霞几乎称得上窃喜,丝毫不知道江宁在暗中坑了她一把,急不可耐问出了大家关心的另一个问题。
“如果我没记错,你和你舅舅家分家了对吧,那你哪来的钱交学费?开包子摊?又从哪里认识了那么多男人,成天到晚不干事帮你守摊子??”
其他事不说,这件事总洗不清了吧!
结果楚棠发出幽幽的叹气声,“哎......这些事又是我表妹告诉你的吧?”
何霞对她的叹气声都快本能恐惧了,“是又怎么样?”
楚棠幽幽看向她:“我只是在想,表妹前段时间可能真的病得太重了,不然怎么跟你好说的每件事,都恰好把重点漏掉了呢。”
多熟悉的话啊。
何霞心里猛地一咯噔。
众人精神一震,双目灼灼看向这边。
不负他们所望,楚棠先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分家吗?”
何霞知道个屁,闻言眼神闪躲:“当然是你不嫁人闹崩了呗......我没问你这个!你不要扯其他的!”
楚棠却道:“你不是问钱哪来的?我当然要提这个,不瞒你们说,我的钱,都是分家带走的。”
何霞脱口而出:“不可能!”
对啊。
其余人暗中点头。
江家人都要把楚棠卖了,疯了倒给她钱?
大家不知道这一幕曾经在大队里也发生过,一回生二回熟,楚棠慢悠悠道:“我父亲是烈士
,镇里来发放抚恤金,被我舅妈他们吞了,到我成年后也没想过归还,我伤透了心,只能找大队长做主,分了家。”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
按理说独吞烈士抚恤金这件事,已经算是大事了,但一有舅舅一家强行发卖外甥女给杀过人的张屠夫,二有表弟试图谋杀表姐在后,这件事竟意外的好接受呢。
不过这倒是解了大家的困惑。
——为什么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竟走到这种地步,原来还是为了钱啊!
人越来越多,不少人上课少到一半偷溜出来吃瓜,楚棠一眼望去,至少有六七十个人了。
等下去一传二,二传四。
恐怕不出半天,全金岭镇都知道了金岭高中有个校花叫江宁,她家里的人全都烂透了心肝肺,坏得流脓。
与此同时,对楚棠还有个好处。
随着她在镇里做得事越来越多,越来越显眼,她无父无母,哪来的钱,总要说清楚。
不然还会发生孔燃大清早泼她豆浆的事。
楚棠绝不会低估,这年头,人们对女人的道德要求,完全称得上苛刻。
原本应该静谧的学校,此刻闹哄哄的。
何霞像被洪流席卷的一小朵浪花,无能为力看着这一切,脑子彻底短了路。
她想说楚棠是编的,但人家证人一个接一个的,全是有一定声望的人,根本不怕有人去对峙。
还是郝主任老奸巨猾,突然道:“学校外面那些男人怎么回事?你一个黄花闺女,从哪认识乱七八糟的人?”
他深觉自己被可恶的愚弄了,恨不得立刻!马上!把楚棠给赶出岭高!
楚棠一听,却不高兴了:“郝主任,你可是教书育人的教职工,话不能乱说啊,别人不偷不抢,靠本事赚钱,怎么就乱七八糟了?”
“这年头这么乱,连亲舅舅亲舅妈都想把我卖了,亲表弟恨不得掐死我们姐弟,吃一见长一智,你都知道我有点闲钱了,不得多雇点人保护自己?”
她一副教训的口吻,听得郝主任血压急剧上升。
你见谁他妈摆个包子摊,动辄雇那么多人?听何霞说的话,至少有七八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