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楚棠观察的功夫,楚秋泽一口吃掉了蛋羹,腮帮子鼓得高高的,一边警惕地缩回黑暗里。
楚棠没管他去哪儿,配着江秀芬晚上煮的稀粥,慢嚼细咽吃完了半碗蛋,这具身体的胃常年吃不饱,是个小鸡胃,根本吃不了多少东西。
她没想过把剩下的蛋留给江家人,放在灶台底下不起眼的角落,敲了三下墙壁,随后头也不回,施施然离开了灶房。
灶房里一时变得十分安静。
过了许久,底下才传来狼吞虎咽的声音。
......
江秀芬今年四十岁,嫁给江大栓后只生了两个孩子,除了正在镇里住校上学周末才回家的江宁外,还有个儿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都姓江,多少有点远方的血缘关系,好不容易生个儿子,还是个棒槌。
江有福作为江家的独子,从小被宠得无法无天,读书读不出什么名堂,宁愿成天和大队里的二流子偷鸡摸狗,都不下田挣工分。
晚上楚棠舅舅和姥爷从地里回来了,一行人正坐在桌上吃饭。鬼混了一天的江有福跑回江家,还在院子外就开始嚷嚷:“娘,我饿了,快把我的蛋羹端来!”
忙碌一阵,
刚端上碗的江秀芬没好气道:“没了。”
江有福不高兴了:“今天没做?”
江秀芬刻意朝屋里翻了个白眼:“被你表姐吃了。”
“啥?!”江有福怀疑自己听错了,等反应过来,气得脸红脖子粗:“她凭啥吃我的东西,死丫头片子!”
江有福还小的时候,江秀芬就长期给他灌输江家的东西以后全是他的观念,在他们眼中,养活楚棠已经是大恩大德了,怎么还敢主动要东西?
“我咋知道娘咋想的。”江秀芬抱怨道。
说着江有福抬腿进了院子,正对上抱着碗红糖水喝的楚棠那张脸,登时心肝胆都剧烈颤抖起来,一蹦三尺高:“我的娘哎,有鬼啊!”
不怪江有福没认出楚棠,原身小时候长得非常标致,白白净净的。这几年虽然越长越丑,但至少还看得出是个人。
这段时间原身伤心欲绝,像被抽干了生机迅速衰败下去,跳河还倒霉的一脸撞上了石头,可不就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原身被救回来后,这还是江有福第一次看见她。
上辈子楚棠什么没见过,心态稳的一批,跟坐在自己家似的。这时正抱着红糖水喝,一边捧着从墙上抠下来的的碎镜片,看着里面的脸,美滋滋地想。
唔,虽然长得丑。
但是骨架好小,很适合上镜呢。
冷不丁被江有福打断,她一下子不高兴了,放下镜子道:“乱叫什么。”
江有福也反应了过来,自己居然被平时在家唯唯诺诺的楚棠吓住了,恼羞成怒:“谁让你吃我蛋羹的?”
楚棠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说道:“你娶媳妇还得靠我的彩礼,凭啥我不能吃?”
江有福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我要给江家传宗接代,你在我们家白吃白喝这么多年,彩礼本来就该给我娶媳妇!”
楚棠嗤笑一声,做出一个江家人死都想不到的举动。
她咣当一声,直接把碗摔了!
饭桌上的江家人蹭地站了起来。
倒不是心疼碗里那点儿所剩无几的红糖水,只是在江家地头上,什么时候轮到楚棠这种外姓女拍桌子瞪眼?!
三个男人且不说,脾气急的江秀芬已经气得要去灶房找烧火棍了。脚刚跨进去一只,就听自己那糟心的外甥女气冲冲地说了句:“我不嫁了,彩礼退了吧!”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只见楚棠背过身去,似乎在擦眼泪,“把我嫁给死过老婆的男人就算了,出嫁前几天还不让吃东西,我还不如今晚就一头碰死了......”
江有福还在脾气上,猛地一脚踹翻了凳子:“由不得你,要我说,就该把你绑了送走。”
楚棠听着更伤心了,嘴里喃喃:“原还想着等嫁过去,没事就拿几块猪肉回来,多走动走动,等表弟娶了媳妇后,再拿钱回来给表弟盖房子......”
江有福动作忽然顿住。
楚棠像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算了,到底不是自己家,等嫁了人我再也不回来了。”
几句话说得江家人表情短时间变了好几次,只是人都站起来了,一时也不好坐下。
最后还是江秀芬打破了尴尬,忍着心疼又给楚棠泡了碗红糖水,腆着脸对楚棠笑:“别跟你表弟见识,他还是个孩子,懂什么。”
楚棠差点给她逗笑了。
一百多斤的孩子?
江老太也顺势坐下来,脸色变得比翻书还快,张口夸道:“还是棠丫头懂事,不像你那弟弟狼心狗肺,不知道死哪里去了,一点都不懂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