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张漆黑的桌案上空荡荡的,只有笔墨同砚台,连一卷律典都没有。
不光是陈季元心情复杂,同样今日新来的陈钰钊和周承安亦是不由自主的朝着周昭所在的位置看。
查案他们是不如周昭,可是背书居然都输了……周昭哪里管旁人想什么,这会儿她已经挂着李有刀的令牌,朝着廷尉寺门前冲去,一到门前,果不其然瞧见了靠着墙角蹲着的刘晃,同站在他身边的苏长缨。
刘晃依旧是戴着斗笠,肩上背着他的仵作箱子。
苏长缨已经换上了北军的甲衣,周昭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熟悉的少年将军的模样,更像是记忆中的苏长缨了。
“阿晃在宫中可有被刁难?小苏将军这官职不光高过我,还高过祝黎。”
苏长缨听到祝黎的名字,神色一时之间有些不自然,“祝黎现在是我的属下。”
周昭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冲着刘晃伸出了手,将他拉了起来,弯下腰去看了看他斗笠下的脸,见他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方才放下心来。
“没有,母亲替我挡了。”
刘晃背着仵作箱子,跟在了周昭身边,“父亲觉得我有点用。”
周昭心头有些酸涩,“阿晃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仵作,若非是你,我同苏长缨早就被毒药毒死了,你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方才在廷尉寺,还有个大倭瓜想要欺负我,我正想着报你姓名,吓死他!”
“有人欺负你!”
“有人欺负你!”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周昭清了清嗓子,“对吧!居然有人这般想不开,要来欺负我!趁着中午,咱们去寻楚柚,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门心思扑在算术上,怕是还不知道长缨回来了。”
“长缨,楚柚你还记得么?”
苏长缨摇了摇头。
周昭并不失望,“没有关系,我同阿晃带着你去我们从前经常去的地方,见我们从前时常一起的人,说不定你就会慢慢想起来了。”
“楚柚是我兄长周晏未过门的妻子,本来他们是定在八月成亲的。”
但是六月十五日的时候,山鸣长阳案发生,周晏去世,这桩亲事便不了了之了。若是周晏还在,他们的孩儿说不定早就出生了。
周昭说着,领着二人朝着一条巷子拐了过去。
楚家在前朝出过丞相,从前也是钟鸣鼎食之家,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到了新朝之后,楚家便渐渐地没落了。
周昭看着那已经斑驳的大门,房檐上岌岌可危的瓦片,心中轻叹一声,踏上门去。
那门房年岁已经大了,眯着眼睛看了许久,方才激动地喊了出声,“小鲁侯!小鲁侯……”
周昭冲着他笑了笑,“棋叔,您别激动。楚柚姐姐在家中吗?这是苏长缨,他回来了,不过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门房红了眼睛,连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擦了擦眼角,又冲着周昭摇了摇头,“三姑娘不在家,夫人想要她择婿出嫁,她心中不畅快,便跟着她叔父去给人人建酒楼去了,就在城东水边,说是要盖长安城第一高楼。”
第97章 摘星临江楼
廷尉北军舞双刃,摘星危楼飞孤魂。
周昭只觉得头皮一麻,宿命像根带刺的藤蔓,在她不知之时,早已经缠绕在她的脖颈之间,不经意间给她致命一击。
楚柚正在修建的第一高楼,会不会就是她新的葬身之地……
“阿昭!”
周昭正想着,突然听到了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她面上一喜,循声看了过去,一辆破旧的马车驶了过来。
“楚柚姐姐。”
楚柚撩开了马车帘子,探出头冲着他们挥手,那马车尚未停稳,她便跳了下来。
她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布衣,衣袍看上去有些皱皱的,头发随意地挽了个坠马髻,身上素净无比,什么首饰也没有戴,走到周昭身边,直接看向了苏长缨。
“你变了许多,我去了周家。他们说你失忆了。”
楚柚定定地看着苏长缨,从前长安城的人都将苏长缨比作烈阳,周晏比作冷月,那时候他身上仿佛带着一股战无不胜锐气;而如今的苏长缨,像他身上的铁甲一般冷冰冰的。
他周身都萦绕着杀气,那种喜怒无常的压迫感,像极了从前身居高位的祖父。
苏长缨亦是回看着楚柚,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一句话。
昨日回到苏家,他已经听从前的长随管与说过了许多从前旧事,楚柚按在从前,他也要唤上一句嫂嫂。那时候他们六人时常在一起相聚,只不过他听来听去,都毫无印象。
楚柚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有些失落。
“先进来说话吧。我这些时日一直在忙摘星楼的事,一直到了今日清晨听那些匠人们说起长缨,方才知晓阿昭你领着阿晃去了天英城。然后我去周家,只有阿晚在,这才知晓阿昭你去了廷尉寺做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