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溓看着她,说:“善恶与黑白,总无绝对,多的是身不由命,事不由己,做了一辈子恶人的人,做了一次好事,便叫人感怀于心,而做了一辈子善事的人,只做一件恶事,便会臭名昭著,可见无有能衡量绝对的善恶公平。”
青夏喃喃:“恶人行善,感天动地。善人作恶,天理不容。”
宋溓微微一笑:“你最近读过《太上感应篇》?”
青夏汗颜:“闲时读过书,不曾深究,就是听着爷方才的话,想到了这一句。”
“若行善事,自有福报,若行恶事,国有律法,而法理之中,人情人性皆难论道,郭斯若行善,那么他所从的恶便是无奈之举,可以当知,若因无奈便恶事作尽,那国家律法皆不敢容情,否则,会滋生更多恶念。”
青夏垂下眼眸:“所以您才说郭家是已了,而他们的结果…绝非是好。”
宋溓闭上了眼:“犯下死罪,能保住不诛九族便是法外开恩了。”
青夏心头一惊,随后靠在车壁,想着劝说郭茹颜的话,竟是一点也没说错。
她不必亲自磋磨,亲眼看着,郭家也不会有好的下场。
“那您保住郭皑,可会影响您?”她不由得担心。
宋溓睁眼看向她,看着她眼底的惊恐,伸手拉过她的手,亲昵的捏了一下,才说:“你莫不是忘了我是谁?想要保住一个人,这点能力我还是有的。”
青夏深吸了口气,再无他言。
……
第174章 大少爷可是神龙卫?
他们连夜走的当晚,郭斯清明了一个时辰后断了气。
当时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离榻不近的大女儿,哑着声音道:“你母亲……留下的嫁妆,你都带走!跟着王家离开,再也不要回旬阳!”
郭茹颜蹙眉,一屋子人皆看着她,她的外祖和大舅母在隔壁等着,此刻也无可畏惧:“我母亲的东西自然是要带走的。”
郭斯死死看着她,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我对不起你母亲,却从未对不起你,或许忽视,或许冷待,但属于你的一切,都不曾挪用。”
听了此话,柳柔爰别过脸去,深深的沉了口气,一抬眼,对上了自己儿子惊诧的目光。
是了,她的儿子一直以为她这个恶毒的后母待见不得原配所出的大女儿,极尽可能的克扣她,所以,今夜他爹的话才会叫他这么惊讶。
郭茹颜面无表情,可眼底的亮光还是透露了她此刻的心情,绝不是面上可见的平静。
她何尝不知一个将死之人,临终的遗言不可尽信,他无非是害怕在他走后,自己会借王家的势力竭尽全力的去打压他真正爱护的家人。
想到这里,冷哧一声,不为所动。
她无法原宥,因为她母亲的命,她妹妹的命都折在这个家里了,这些人享受了十几年的荣华富贵,皆是踩着母亲的骨血,即便他现在要死了,也无法抵消。
“洗春。”郭斯看向小儿,深深的吸了口气,叹出之时,喉间血腥的味道涌了上来。
郭皑走上前去,隐忍着泪水看着父亲。
“郭家此次的劫难皆因父亲而起,也都会了结在我这里,你什么都不知道便是最好,此事了了你回书院去,便是跪求都要让曾老夫子留下你,往后的路你自己好好走……为父只求你做个闲散人,不要走我的老路,不求你为官光耀门楣,但求你身得自由……”
“阿爰……保重。”
……
郭斯因病去世,这个消息是第二日的早上才传到万青山上。
听闻此噩耗,曾老夫子早饭未用,上课如旧,只是大家都有些不安。
旬阳城里做了十几年县令的人,就这么突然走了,有人忧有人怖,也有人喜。
更可怖的事,郭县令走的第二晚,后院起火,等到火光冲天时,他的书房寝居皆被烧了个干净,而他的夫人也死在那场不明之火中。
后事实查证,是丫鬟为主收拾书房时,不慎打落了烛台,又怕县令遗物遭损坏被主人家发落,便想先自行灭火,可哪知火光冲天,火势越来越大,等到她反应过来喊人之时,已经来不及了。
而接连经历了父亲病死,母亲罹难,郭皑十分平静,待处理好了父母的身后事,他去了一趟王家,先是见到了王贤任,有同窗之情,王贤任多有宽慰,带他去见郭茹颜时只道:“郭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姐姐所受的刺激也不小,我知道你向来与她不对付,可这个时候,你万莫再拿这些事情去刺激她了。”
郭皑没说话,一直以来所有人都以为他很讨厌自己的这个姐姐,可事实上,他是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这个同父异母的阿姐,他看得出这个姐姐绝非表面上的纯善,可身份使然,他们姐弟二人,无法做到与寻常姐弟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