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时，一桌丰盛的菜肴已经准备停当。清蒸鲥鱼、莲子羹、桂花糯米藕...都是沈清拿手的江南菜式。萧煜还特意开了一坛珍藏的梨花白，为三人各斟了一小杯。
“今日破例，让瑞莲也尝一口。“萧煜眨眨眼，换来女儿惊喜的欢呼。
沈清举起酒杯，声音轻柔却坚定：“第一杯，敬陛下圣明。“
“第二杯，“萧煜接道，“敬天下农人。“
瑞莲有样学样，举起她的小杯子，奶声奶气地说：“第三杯，敬爹爹和娘亲，为民请命！“
沈清和萧煜相视一笑，眼中满是欣慰。三人轻轻碰杯，酒液在烛光下闪烁着琥珀般的光泽。
酒过三巡，沈清脸颊微红，开始讲述她在民间走访时的见闻。说到动情处，她的声音微微发颤：“...那户人家为了缴税，连女儿的嫁妆都变卖了。那姑娘才十五岁，本该...“
萧煜在桌下轻轻握住她的手，给予无声的支持。瑞莲听得入神，小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凝重。
“娘亲，“她突然开口，“我们香道学堂能不能也教那些姐姐们认药材？这样她们就能赚钱养家了。“
沈清心头一热，将女儿搂入怀中：“好主意。等过了这阵子，我们就去办。“
夜深了，瑞莲已经在沈清怀里沉沉睡去。萧煜轻轻接过女儿，将她送回卧房。回到厅中时，见沈清正站在窗前，望着院中盛开的梨花出神。
“在想什么？“萧煜从背后环住她的腰。
沈清靠在他胸前，轻声道：“我在想，减税只是第一步。贪腐网还未彻底清除，各地官员执行诏令的情况也需要监督...“
萧煜吻了吻她的发顶：“路要一步一步走。今日我们该高兴才是。“他顿了顿，“不过你说得对，接下来的路可能更难走...“
沈清转过身，直视丈夫的眼睛：“你怕吗？“
萧煜笑了，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有妻如此，夫复何惧？“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相拥的二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院中的梨花随风飘落，如同下了一场温柔的雪。
御花园的荷塘泛起涟漪，沈清指尖轻点水面，看着波纹一圈圈扩散。小瑞莲蹲在岸边，正用柳枝逗弄一尾红鲤。
“娘亲，鱼儿为什么总躲着我的树枝呀？“
沈清正要回答，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长乐摇着折扇快步走来，衣摆沾着晨露：“清姐，出事了。江南八县的县令联名上书，说减税导致府库空虚，请求恢复旧制。“
萧煜从假山后转出，腰间佩剑与玉带相碰：“果然来了。“
沈清不急不缓地站起身，青玉钗在阳光下泛着微光：“阿煜，你看这池中鱼。我们投食时，总有几尾抢得最凶的。“
她伸手入袖，取出一封烫金帖子，“三日后钱塘商会设宴，我们该会会这些'抢食的鱼'了。“
钱塘江畔的摘星楼灯火通明。沈清一袭月白罗裙，发间只簪一支素银钗，却衬得整个人如出水芙蓉。萧煜扮作寻常富商，腰间玉佩却是御赐的龙纹暗扣。
“苏会长到——“
八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联袂而入，为首的苏明德拱手笑道：“久闻天香阁东家风采，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沈清浅笑还礼，目光扫过众人腰间——七人佩着相同的翡翠貔貅，唯有一位清瘦老者戴着普通的木牌。
酒过三巡，苏明德突然叹息：“公主推行的新税制虽好，可我们这些老骨头实在周转不开啊。“
“哦？“萧煜把玩着酒杯，“苏会长去年购入的十艘海船，莫非都沉了？“
席间骤然一静。那位戴木牌的老者突然起身：“公主明鉴！真正的难处在此——“他从袖中掏出一本账册，“这是各州县实际征收的税额，比朝廷规定的多了三倍不止！“
“周老！“苏明德厉声喝止，“你疯了？“
沈清接过账册，指尖在某一页停住：“临安县去岁应收丝绸税五万匹，实收十五万匹。多出的十万匹...“她突然将账册拍在桌上，“都进了诸位的私库吧？“
刹那间，十二名暗卫破窗而入。苏明德猛地掀翻酒桌，却见长乐从梁上翩然落下，折扇轻点他咽喉：“苏会长，您这貔貅挂反了。“
钱塘江的夜风裹挟着潮湿的水汽，拍打在摘星楼的雕花窗棂上。
沈清站在窗前，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支素银钗——这是她特意换下的，青玉钗太过显眼，而今晚需要的是隐蔽。
“姐，都安排妥了。“长乐不知何时已立在身后，折扇轻摇，扇面上新绘的江潮暗藏玄机——细看能辨出十二个墨点，正是埋伏在楼内的暗卫位置。
萧煜从屏风后转出，腰间玉佩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他伸手替沈清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