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门外积雪未消,镇北侯的紫檀马车却早早堵在宫道。
蟒纹车帘掀开,裹着玄狐裘的中年男子踉跄落地,腰间玉佩赫然刻着与沈清相同的西凉图腾。
“清儿如今贵为公主,总该让为父尽些心意。“长宁侯捧着鎏金食盒,胭脂鹅脯的热气在寒风中凝成白雾,“侯府修缮了星月阁,你母亲当年的妆奁......“
“侯爷慎言。“沈清立在九重玉阶之上,霞光锦披风扫过阶前残雪,“我母亲是西凉王女拓跋月,我父亲是前朝靖王。我与东渡侯府有何干?“
百官窃窃私语声中,西凉王的苍狼权杖重重顿地。积雪下的金砖竟裂开蛛网纹路,惊得镇北侯后退半步。
“三年前你侧室和你的种种所为将月儿害死时可想过今日?“
西凉王鹰目如炬,怀中掏出的羊皮密信被内力震成齑粉,“清儿的回门礼,自然要去看看她母亲亲手栽的雪菩提。“
三匹踏雪乌骓拉着金铃马车驶出长安时,长乐正趴
在车窗数沿途的冰凌花。
萧煜握着沈清的手替她暖玉镯,忽觉掌心微湿——车过玉门关那日,小妻子望着戈壁滩上的星子,整夜都在摩挲母亲留下的阴阳玉钰。
西凉王宫的白玉阶染着霜色,拓跋月旧居前的雪菩提却开得正好。
沈清抚过树皮上的刀刻小字,那是母亲留给未来孩子的谜语:“北斗第七星,藏在赤芍影。“
“竟是在这里!“萧煜突然解下贴身玉佩按在树痕处。
北斗缺口与刻痕严丝合缝,树洞应声弹出一方冰玉匣。
是夜,冰原升起百盏孔明灯。
沈清与萧煜在雪菩提下合奏《凤求凰》时,玉佩流光引动天象。
二十八星宿投下的光柱中,拓跋月虚影提着灯笼走来,将当年未缝完的虎头帽戴在长乐发间。
“阿姐快看!“长乐举起突然出现在怀里的琉璃灯,灯罩上赫然是拓跋月与靖王共执画笔的画面。
西凉王老泪纵横地指着画中题字:“山河为盟,永以为好——这不正是两国新订的盟书首句?“
暮色初临时,冰原上燃起十丈宽的篝火堆。
拓跋峰拎着长乐的后衣领,将哇哇乱叫的小家伙架在肩头转圈,狼皮大氅扫过烤全羊的铜架,金黄油星溅入火堆,炸出朵朵莲花状的焰火。
“阿舅耍赖!“长乐揪着拓跋峰的银辫子,腰间新得的弯刀撞得叮当响——那是西凉王族男童成年礼的佩饰,刀鞘上九色鹿的眼睛竟是用沈清玉佩的边角料镶嵌。
沈清正往羊肉上撒赤芍花粉,忽觉发间一轻。
萧煜不知何时摘了她鬓边的雪莲银簪,正用簪尖挑开羊皮卷地图:“夫人我还记得,当年在这片冰湖......“
“萧将军又要讲雪夜追敌三百里的旧事?“
第46章 相思至极
拓跋峰大笑着将长乐抛给侍从,接过侍女捧着的马奶酒一饮而尽,“不如看看我们西凉儿郎的本事!”
鼓点忽如疾雨,十八名赤膊勇士踏着火星跃入圈中。
长乐瞪圆了眼——他们足踝系着的青铜铃,竟与那日树洞中找到的焦尾琴谱上绘制的古乐器一模一样。
最年少的舞者突然旋身甩出腰刀,刀刃精准劈开烤羊的脊骨,热气裹着赤芍香雾漫过全场。
“该我们了。“拓跋峰抹去胡须上的酒渍,伸手去拽萧煜的玉带。
沈清笑着将珊瑚手串抛给乐师,七色宝珠落在牛皮鼓面,竟敲出《凤求凰》的旋律。
萧煜反手抽出龙鳞剑,剑穗流苏扫过篝火时,二十八道剑气化作星光,将漫天飞雪凝成水晶穹顶。
长乐趁乱钻到烤架旁,油乎乎的小手刚碰到羊腿,后颈突然一凉。
拓跋峰不知何时蹲在他身后,掌心托着颗夜明珠:“小子,想学怎么在冰下捉银鱼吗?”
珠子映出冰层下游动的光影,仔细看去,鱼群竟摆成“永以为好”的字样。
宴酣时,沈清腕间玉佩忽然浮空。
在众人惊呼声中,玉佩引着篝火飞向雪菩提树,燃起一道通天火梯。拓跋月虚影提着裙摆款款而下,发间别着那枝破冰而出的赤芍药。
“母亲......“沈清起身的刹那,所有篝火齐齐绽放成九色鹿角。
拓跋月的幻影掠过每个人身侧:为西凉王续上喝空的酒囊,替萧煜扶正歪斜的玉冠,最后停在长乐面前,将那颗夜明珠穿进他腰间的铃铛串。
黎明前最暗的时刻,吃饱喝足的长乐蜷在拓跋峰怀里酣睡。
沈清望着舅舅给小外甥当肉垫的模样,忽然想起什么:“当年母亲也这般哄过您?“
“何止。“拓跋峰用狼毛毯裹住长乐,眼底映着渐熄的篝火,“她抱着三岁的我杀出北狄重围时,血把雪原染得比这炭火还红。”